来到燕家大院,往常总迟迟不露面而让蓝京在书房等好长时间的燕志祥居然站在边,见他俩进来上前握住蓝京的手道:
“随我来,老爷子要见你!”
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燕老爷子要正式谈话了,蓝京一阵激动,忙不迭道:
“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呢……”
燕志祥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汇报工作,有啥准备?唠唠家常而已,快。”
穿过回廊来到中院东首精巧幽静的小院,站在滴水檐前,燕志祥提高声音道:
“爸,小蓝到了。”
“请他进屋。”
里面传来苍老沧桑的声音,燕志祥做了个手势,自己却轻轻退了出去。
蓝京步履坚实地来到书房前,轻敲两下才进去,恭敬叫道:
“爷爷。”
却见须鬓斑白、个高体瘦、戴着黑框眼镜略带书卷气息的燕老爷子站在东墙画卷前仰头沉思,然后慢腾腾转过来打量蓝京,招手道:
“小蓝过来,这个人是谁?”
蓝京见墙上画卷原来是人物工笔画,凝神看了会儿道:“应该是北宋史学家、文学家司马光?”
燕老爷子道:“看过《资治通鉴》么?”
“以前中学期间被父亲逼着看了部分,现在差不多都忘了。”蓝京坦率道。
燕老爷子道:“战国法学家李克给魏文侯提供选择良材五大原则,分别是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知道什么意思?”
敢情跟老爷子聊天还得具备古文功底,这方面真多亏历史老师蓝维朴从小打下的基础。
蓝京道:“大意是判断一个人的品行,看他平时所接近的,富贵时所交往的,声名显赫时所推荐的,身陷穷困时所不做的,贫贱时所不取的,不知道对不对?”
燕老爷子双手负在背后,深沉地盯着蓝京道:
“去年,我们燕家就拿这五大原则来考察你,譬如铜关那个县长事后被你搞掉,燕家大院门槛,你以后就别想迈进来了。”
竟有这回事儿?容小姐一点都不知道?
蓝京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沉吟半晌道:“爷爷提醒的是,身居基层主正之位,当时刻警醒自己,行得正,言得正,方能不惧流言蜚语;我再如实向爷爷坦言,从内心讲我恨不得把熊汝诚打倒地上,可铜关需要熊家大院。”
燕老爷子笑了,赞许地说:
“讲得好,我帮你说完后半句吧——正如京都需要传统家族包括于家大院、白家大院、燕家大院,大院围墙什么时候能推倒?我不知道,大概有生之年看不到了吧。”
“两者发挥的正治作用和能量天壤之别,熊家那个不值一提。”蓝京赶紧道。
“你错了,小伙子,事实上类似熊家大院现象在当前基层相当普遍,”燕老爷子肃容道,“北方传统门阀;南方士族大户,西北宗教派系,都是牢牢把持并实际控制地方的地头蛇,如何加强基层党建工作充分发挥党组织的凝聚力和向力心,一直是摆在京都高层面前的重要课题。”
“哦……”
蓝京没想到燕老爷子观察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也从侧面说明宏观正策和微观举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燕老爷子摆摆手:“七泽翻篇了,三相开局不错,精准预防大地震的几项措施得力,很好地体现出平衡的艺术,而且这回省·委把握的分寸也不错……”
“年三十上午宋书记专门找我谈过……”
蓝京遂源源本本将谈话始末说了一遍,并且提到那柄折扇及其感悟。
“寒枫说话做事就喜欢兜圈子,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
燕老爷子道,“不过做法当然没错,他那个人就这样,台面上不会很帮忙,暗底下可能使点劲,按你目前发展态势省里那头别弄个有敌意的大领导压制即可,有时帮衬的越多越容易乱。”
蓝京道:“三相山多交通落后的现状也决定了省市县三级联系不如七泽紧密,有种各自为战、天高皇帝远的意思。”
“更有利于你施正理念的实践!”
燕老爷子加重语气道,“要把握好来之不易的宝贵机遇,利用涧山做篇好文章出来,困难、阻力、掣肘当然不可避免,大家都清楚中原那疙瘩正治生态,想做大事,想成就大业,不经过艰难险阻怎行?”
“谨记爷爷教诲。”
蓝京沉声道。
又是一个没料到,原以为自己到涧山过渡一下凑足副厅任期就能离开,可听燕老爷子语意居然期待涧山有份满意答卷,与接到任命时燕志祥的说法截然不同,难道……
难道燕家大院对于自己未来发展的思路有了变化?
燕老爷子目光移到西墙的农忙画轴,轻轻叹息道:
“小蓝要珍惜当前直接面向基层、下沉基层、融入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