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并未随行,只遣亲兵护送。
沈如春本就未全愈,一路颠簸后,身子骨又弱了。
荷娘见她形容憔悴,掀开帘子,欲让她看看外头景色解解闷,却未想到离了重山关后,便不再见春意,只望得官道两侧立着如鬼爪般的枯树。
“真是稀奇,这雨水到西北就落不下了。”荷娘舔舔干裂的嘴唇,西北的燥让她颇感不适。
“我年幼时只从旁人口中听得边关景象,如今才亲眼见得。”沈如春斜着身子,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
荷娘将毯子盖在沈如春膝上,道:“这也是奴婢头一回来。托小娘子的福,奴婢才能见得这么多,否则便一辈子都没出过长宁城。”
沈如春扯出一丝苦笑,她想,如今的自己甚至会羡慕荷娘。
马车行至半道,忽然停住了。
荷娘探头去望,疑惑不解:“还未至驿馆怎的就停下来了?”
领头的亲兵调转马头,来到车厢附近,微颔首后移开目光,道:“离了重山关后,官道上便不再设驿馆。接下来的路艰险,二郎君说他会亲自来迎。”
荷娘冲那亲兵行过谢礼后,对沈如春低声道:“原来郎君早就到望州了。”
“嗯。”沈如春低低应了声,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一路上随行的亲兵都看得紧,夜里住驿馆时外头都有人守着,她始终没寻得脱身的机会。若是等李辟来了,想逃更是不可能的。眼下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沈如春定下心,手指轻轻揉捏着太阳穴。荷娘见状,立马替她揉穴,关心地问:“小娘子可是不舒服?”
沈如春闭着眼,脸色苍白,颇为虚弱:“荷娘,我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那……”荷娘犹豫片刻,见沈如春面色实在是憔悴,道,“奴陪你出去透透气吧。”
沈如春点点头,荷娘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二人刚一下来,外头候着的亲兵目光都投向这边,半晌都未挪开眼。一路上,沈如春皆是戴着帷帽,他们或多或少也晓得沈如春同李辟的关系,对这帷帽下的真容存了十足的好奇。此时,饶是对那花颜有过描摹幻想,但在得以见沈如春的面容那刹,还是被震撼了。
或许是数日见的都是枯草老树,他们觉得此刻出现在面前的人,仿佛是荒漠中悄然绽出的一支花,教人眼中只此春色。
亲兵中的领头者低咳几声,众人才觉冒犯,纷纷躲开眼。他走上来,站在沈如春面前,宽阔的背将后头偷窥的视线阻断。
未及他开口询问,荷娘抢先开口:“小娘子觉得车里闷,想出去走走。”
沈如春适时地踉跄几步,似风中柔弱柳枝,荷娘忙将她扶稳。
“此处凶险。”男人只说了简短的四个字。
荷娘撇撇嘴,道:“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忽然变了,沈如春骤然抓住了荷娘的胳膊,目光与面前的人对上——情况不对!只听得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鼓动,渐渐的那声响越来越烈,越逼越近。
“列队!敌袭!”亲兵头领拔出腰间的横刀,众人迅速围成圆环,警惕地望着远处的缓丘。
“怎么了?”荷娘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焦急问着。可很快便不需要人来解答了,他们已经来了,她望着小山丘上奔下来的一队人马,大惊失色。
明晃晃的刀子在半空中挥动,那些人骑在马背上,口中不住吆喝,借着地势俯冲下来。
是漠北的蛮兵!亲兵头领眼神一沉,赶忙教众人散开。形势一时混乱起来,很快兵刃交击声响震于野。
荷娘拽着沈如春往后跑,可还没迈几步,沈如春便被脚链绊得摔倒在地。荷娘哎呀一声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教她恐惧得想作呕,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往前跑,可在望见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如春后,她一咬牙还是回头了。
她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钥匙,蹲下身,抖着手要给沈如春开锁,沈如春从她手中夺过钥匙,沉声道:“你先跑。”
“小娘子……你”荷娘带着哭腔问。
“你先跑。”沈如春回头望了眼那处情形,随行的亲兵显然是寡不敌众。
荷娘不再犹豫,继续逃命。沈如春寻到一处灌木丛,躲在那处,将脚链打开了。大脑紧绷着,她在急思一条最佳的求生对策。
那亲兵说了,李辟会来,只要能撑到那时便好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惨烈的女人的尖叫声,沈如春循声望去,荷娘正被一个蛮匪压在地上。
荷娘又羞又惧,不住挣扎。就在那蛮匪狞笑着伸手要扯开她的衣领时,一股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荷娘惊得没了声。
只见身上的人瞪着眼,颈间插着一根金簪,血从那处咕噜噜冒涌出来,他不知开口呜呜说着什么,随后缓缓倒下。
“起来。”沈如春擦了把脸上的血,对荷娘说。
荷娘一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