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达后背一凉,不敢怠慢,弯身行礼:“二郎君。”
李辟憋着一肚子火正无处撒,逮住他便问:“那小子安置好了?”
“把人带回来了。”朱广达答。
李辟往前走,朱广达跟在后头。李辟又道:“放府上好好看一阵,若有机会,将他放到定西军营里头去磨一遭。”
“好。”朱广达应,他想,二郎君果然是对那小子有意。
庭中山桃含着花苞,一枝蜿蜒探入游廊。李辟立在檐下,折下一枝,放入手里把玩。
朱广达杵在他后头,二郎君没吩咐,便轻易退不得。
他心中打着结,要不要在此时将一铤金子的事禀于郎君。却听李辟冷不丁问:“刘平的弟弟,刘青此人,你如何看?”
朱广达思忖片刻,谨慎答:“在定西军营里,卑职与他共事过一段时日。他虽行事乖张,但待刘平却是忠心耿耿。”
“待刘平忠心耿耿,”李辟冷笑一声,转头觑他一眼,道,“刘平已经死了,他向谁效忠去。”
朱广达心中一紧,拱起双手:“自从随定王回调长宁平乱后,卑职许久未涉定西军事,如今也是刚回望州。”
李辟忽然转了脸色,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你忠心,不然定王也不会将你调给我。”说罢,他目光落在府上西北角楼,好一阵子,颇为唏嘘,“我离开将军府时,也不过才十一二岁。”
朱广达正欲附和几句,李辟又收了情绪,吩咐他:“明日,你去将定西旧部邀来府上聚一聚。”
“是。”朱广达点头,暗叹二郎君心思深沉,手腕了得。
自从定王率主队回调长宁后,定西军余部皆交由刘平收管。刘平被杀,守将一职空缺,二郎君此战虽是大捷,但十几年过去了,人心终究是会变的,如今的定西军也必然不会是以前的定西军。
“唔,对了,”李辟用山桃枝点了点朱广达,问,“那玉镯子呢?”
朱广达面色尴尬,顿了顿,道:“谈妥了,不过,”他支支吾吾半晌,迎上李辟利刃般的眼神,终是答,“不过得给那小郎君一铤金子。”
李辟上上下下打量了朱广达一阵,道:“朱广达,好啊,我真是小瞧了你。”
朱广达汗颜,一时不知二郎君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去账房那将金子领了。”李辟将山桃枝扔回庭园,转身离开,“你下个月月俸扣三百文。”
朱广达欲哭无泪。
*
沈如春被折腾了一遭,又病怏怏躺了几日。荷娘怜惜她,又念着她在官道上的救命恩情,侍奉她更加悉心。
虽说李辟吩咐过沈如春脚上的链子要重新栓上去,但这阵子,李辟一直流连于各种宴会,一步都再未踏入后院。于是荷娘自作主张,将沈如春脚上的链子给解了。
西北干燥的天终于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氤氲着湿,风捎春意,院中几树山桃花开得烂漫。
沈如春这株枯蓬草,好像也应着时节,被雨水春风一拂,蔫耷几日后又精神起来。
这日清晨,梳洗罢,她搬着张月牙凳坐在廊下数树上还未绽放的花苞。沁凉的风将红粉吹得如星雨坠,沈如春轻讶一声,跳起来,解下搭在胳膊上的绿纱帔子,将帔子撑起来,去接那落下的花瓣。
挂在树上的残雨一并星星点点飘下,粘在脸上,凉丝丝的。可沈如春却仰着脸任它往下扑,乐此不疲。
荷娘从后厨端来桃花羹,见沈如春这般跳脱样,晓得小娘子是又振作起来了。她抿嘴笑着,喊沈如春过来用小食。
沈如春小心翼翼地将接下来的桃花瓣包好,交给荷娘,兴致勃勃地说:“这花瓣晒干后,正好做个香囊。以前江州三月天时,柳色濛濛,我便喜欢在这时——”她忽然又止住了,只一刹,悲伤好似如水浸漫上来。
可沈如春又不动声色地将悲伤悉数藏好,看着荷娘端着的桃花羹,捂嘴笑眯着眼,十分惊喜:“哇——”
荷娘接过帔子,将桃花羹递给沈如春,她是真心要让沈如春欢喜,于是同样嬉笑着给她讲近日遇着的几桩趣事。
沈如春认真听她讲,得趣时不忘捧场弯腰哈哈笑。未几时,一张脸已是笑得染上了几分红晕。
“那处角楼是做什么的呀?”沈如春重新挺起腰背,随手指着西北一角。只见石青的瓦覆在顶上,门窗紧闭,被四下的春色衬起来,更显寂寥。
荷娘脸上神色稍稍凝住,沈如春作天真样,继续道:“好像是要关着什么人似的。”
“小娘子慎言。”荷娘急忙止住她,望了眼周遭,见四下无人,她才慢慢同沈如春讲,“奴也是听旁人讲的,说琅娘子曾经住在那处。”
沈如春撑着下巴:“李辟的阿娘?”
荷娘点点头。
沈如春若有所思,只半晌,她站起来,好似又把这事完全抛在脑后了,指着墙外探过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