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后,看着纸窗处的轮廓,默不作声。
沈如春心里头擂着鼓,她也摸不准陈惊山的脾性,这家伙生起气来闷闷的,一副臭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她低头掂弄着手里头的药,想,他虽然生闷气,但危急关头,还是挺好的。
屋里头的人没甚么动静,沈如春又叩门轻唤了句:“陈惊山。”
她抬头,盯着窗户上的黑影。
他在那,一门之隔。可却不愿开门。
沈如春心沉坠下去,她想,唔,他还是不愿原谅她,好吧。
她心情复杂,愧疚和委屈一并交织着,最终小声道:“我将药放在门口了。”
说完,她刚要屈身,面前的门忽然开了,一条胳膊伸出来,强劲将她拽入房中。
房门倏地被关上,沈如春后背紧贴在门上,她双手抱着药,张眼看着面前的人,惊惶不已。
陈惊山离她咫尺,乌黑的眼盯着她瞧。他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眉压沉下来,冷峻极了,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沈如春喉头有点发紧,她躲开他的眼神,身子极力往后贴着门,好像这样才有些安全感。
她以为,这是陈惊山发怒的前兆。他压抑了一路的怒火此刻终于要爆发了么?
但陈惊山始终未动作,只将她抵住,然后深深地凝视。
暴风雨前夕的宁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像一头潜在浓黑密云中的凶兽,蓄势待发。
沈如春有点想哭。
可是哭能有什么用呢。
她心中一狠,下了决心,如此也好,大不了是挨他一刀子。挨了这刀子后,她也不用有什么歉疚了。
她抬起眼,微仰着头,瞪眼巴巴地望住他,竟是有股舍身就义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只是微颤的睫毛泄露出了她心中的惧怯。
陈惊山依然没反应。
两人四目相对,外头虫鸣不合时宜地越叫越欢,屋里的气氛显得沉默又诡异。
沈如春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
两人干瞪着眼。
她刚刚那股紧绷的劲儿好似因这个小意外骤然松了许多,才分出心思去注意旁的东西。
譬如,陈惊山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譬如,他湿漉漉的发以及顺着脖颈蜿蜒下来的水珠;再譬如,他好像没穿衣服!
沈如春的脸骤然通红,她目光又开始变得闪烁,挪到地上,支支吾吾,词不成句:“你你你,衣裳,穿上……”
断断续续片刻,她好不容易将舌头捋直了,讶然轻叫着:“你快把衣裳穿上!”
陈惊山的胳膊离她脸颊只一寸,她能感受到他肌肤上穿来的热度。
沈如春觉得脸更烫了。天呐!她脑袋又昏又胀。
头往下低,越来越低,她恨不得能找条缝钻进去。
“沈如春。”陈惊山终于开口。
“嗯?”沈如春抬头,猝不及防跌进他的目光中。
他眼中那股晕不开的阴郁情绪突然化去,与方才那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截然不同,此时,这双乌黑的眸子盛满了波光涟涟的委屈。
“我疼。”他说。话里似乎还带着发颤尾音,沈如春的心被这两个字也蓦然撞得一颤。
她手足无措:“你——我,”她记起来了手中的药,“我带了药。”她作势往旁边钻出去,陈惊山放开了她。
沈如春心中舒了口气,她站稳身,把药递给陈惊山。
陈惊山却并不伸手接。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昏黄的光将室内照成暖融融一片,沈如春这时才看清他身上的伤。
有几道是今日砍伤的,伤口裂开,泛着红。还有几处浅浅凸起的旧痕。沈如春心中一揪,她指尖微蜷,把那句你自己涂吧咽回肚子,她轻声道:“你坐下,我瞧瞧。”
陈惊山这时格外听话,乖顺地坐在榻边,双手垂在身侧,松弛又懒散。
沈如春执起烛盏,放边上的圆墩上。
她微俯下身,查看他身上的伤。一道,两道,三道……
她找来金创膏,指尖蘸着药,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处。
她原先只是专注涂药,可不知怎的,越往下挪,挪到他腰腹处时,她忽然分心了。
一切感官在此刻被放得无比大。
陈惊山的腰腹紧绷着,几块明显的肌肉微微鼓出,沈如春指尖摸上去,觉得温软一片,但分明又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硬块。
他的呼吸声似乎便粗重了,好像就在耳边。
沈如春喉咙微哽,心中念着菩萨经,她告诉自己当心无杂念,就在她重新稳好心神后,陈惊山突然开口:“好了。”
沈如春忙收回手,他将这动作收入眼底,神色隐晦地变化。他起身捞过衣袍,松松垮垮穿上身。
沈如春将旁边几贴药交给他,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