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尘晓得裴郁前面疼多了,稍有不忍。
这次选了根又小又细的针,只是坐在他背后,不曾叫他瞧见。
临下针前,心里突然生出了些作弄他的心思,小声提醒:
“其实……这针很粗、很大,王爷只怕还是要忍一下的。”
前方裴郁的呼吸声,突然粗重了很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才痛下决心般说了三个字:
“开始吧。”
“是。”
慕清尘这次极守规矩,不仅应了他的话,还在下针前,用手指碰了碰裴郁的后背。
在手指与背部接触的瞬间,她感受到裴郁瞬间紧绷起的皮肤。
他这么紧张,待会儿下针可不容易。
“其实……”慕清尘觉得,还是得告诉他实情,“方才下针王爷那么痛,是因为下官要用痛觉,唤醒王爷麻木的四肢。”
“……嗯。”
裴郁在听到她说“其实”这两个字时,就已经抖三抖了。
“下官的手法有些独特,故而用不大的针,也能让王爷感受到钻心彻骨之痛。”慕清尘碎碎念。
钻心彻骨……
裴郁额头冒出的冷汗,又多了些。
方才,确实便是如此的痛感。
若是那些仅放在四肢上,就到痛到如此程度的针,这痛感再遍及自己的脏腑……
慕清尘仿佛感受不到裴郁的紧张,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讲着:
“若是寻常的医者来,兴许方才四肢上的那些针,会换成绣花针……不,兴许会换成仆妇缝被子的针,或是牙签呢!
那么粗的针,刺入这些穴位,若是再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下官方才下针的手法,于王爷而言,想必十分……”
“够了!”
听到这里,裴郁紧绷的神经,终于到达了临界点,怒喝,
“要下针,便快点下!废话如此之多,是要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吗?!”
“好了。”
慕清尘在他话音落下后,就长长舒了口气,松开了一根已经稳稳刺入裴郁背部的银针。
那细小的针,还因她的动作,有极其细微的晃动。
“啊?”
裴郁仍未反应过来。
慕清尘笑到两只眼都弯成了一条缝,心情大好地绕到他身前,用手示意了下那些针的存在:
“方才与王爷说闲话的时候,这些针,已经下好了。”
裴郁登时无言愣住。
慕清尘继续笑脸问候他:
“王爷这会儿,可觉得有哪里不适?要不要活动活动四肢,看看恢复些了没?若是哪里不好,下官再帮您调整调整。下官实在是害怕,若治不好王爷,您会割了下官的舌头呢~”
裴郁:“……”
他眸色阴沉地瞪了慕清尘一眼,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平静地说:
“你方才,在愚弄本王?”
瞧瞧这一天,不是玩弄就是愚弄……慕清尘委实觉得,他心眼有点小。
但她现在毕竟在人家地盘上,眼下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官,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王爷身子过于紧绷,下官原也是担心,您这样的状态,若是下针,只怕会出错。
唯有方才那样,转移了您的注意力,让您去想旁的事,身子才不会因着下官而过于紧绷不是?
下官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好啊。”
裴郁:“……”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可不知为何,裴郁总有种此人在耍弄自己的感觉。
慕清尘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裴郁被自己的话糊弄住了,不准备追究自己逗他的事,胆子一时更大了些,随口问:
“下官帮王爷宽衣时,见王爷左手手臂上,好似有许多非常密集的伤口。
那些伤口不像是在战场上为刀剑所伤,倒像是匕首这类暗器。
王爷身边……时常有刺杀的人吗?”
她这么问,只是单纯好奇谁有如此雄心壮志和通天手段。
当年她为了帮裴靖嘉坐稳皇位消除隐患,也安排梧桐他们暗中刺杀过裴郁不止一次。
下毒、生砍、偷袭、迷烟……能用的法子,她都用了个遍,但结果……
她自己累得不轻,裴郁仍好端端、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逸王的位置上。
此人,瞧着确是个想远离朝政,一心只爱享受生活的人。
实则身边防卫极为严密谨慎,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境地。
慕清尘很多年前就根据现有的成果和情报猜测过,约莫只有请动全天下能排一等一的刺客,才能伤裴郁一二。
但能到那种程度的刺客,一般都是有主的,很难收归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