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尘抬眸,轻轻抿唇,打量着这位“蒋大人”。
他这有些突兀的问话,听起来倒像是意有所指。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大人,不落下风开口询问:
“大人能看得出殷家十六剑,想来是与殷家关系匪浅吧?”
他们两两对视,火堆照得影子倒映在墙上,摇摇晃晃,针锋相对。
因他们还在躲避追杀,蒋大人生火时,只用了些许干柴,点起了些许小火苗。
前些日子接连下了几天的小雪,眼下他们藏身的小佛堂外那些干柴,也都带着潮气,燃烧时有不少的烟雾弥漫。
这些朦胧隐秘的烟雾,围绕在慕清尘和蒋大人之间,仿若升腾而起的硝烟。
他们两个都一瞬不瞬盯着彼此,谁都不肯落下风。
慕清尘如此近距离看着蒋大人的脸,即便光线昏暗,她也能觉察出那双慑人的眼眸中,有怪异的打量存在。
盈盈火光里,她甚至能隐约看到对方那染了红光的瞳线。
“蒋大人……”她勾唇,“瞧着这么年轻,怎的经历如此生死攸关的刺杀,却没有什么惊恐害怕的表情呢?”
“入朝为官,经历的风雨多了,如此刺杀怎值得我大惊失色?”蒋大人淡淡道。
可,慕清尘还是察觉到,他在说这话时,瞳仁似有片刻漂移。
于是她的笑容愈发明显:“蒋大人说话,倒是风趣。”
蒋大人盯着她,沉默不语。
慕清尘也回盯他,步步紧逼。
就在此时,正在旁边嬉笑叫嚷的侍卫们,突然有两个凑过来,紧张地说:
“大人方才中了那贼人一刀,眼下可好?需要小的帮大人包扎吗?”
慕清尘和他的对峙被打断,蒋大人眉头拧了拧,才开口:
“不必,并不严重。”
“真的吗?”小侍卫不放心,“小的看着那贼人的刀,没入了三寸有余,怎么可能不严重呢?!”
站在他旁边的小侍卫,也很是担心地说:
“是啊大人,小的瞧这位高手兄弟包扎伤口很是厉害,不如让高手兄弟帮大人处理一下吧!”
那些正在说笑的侍卫,注意力也被吸引,顺道附和:
“是啊大人,那么重的伤口,大人可不要忍着!我们这些武夫皮糙肉厚的,大人饱读圣贤书,体弱些,将来可是要为天下人做事的,万万不可折在此等伤口上啊!”
于是,蒋大人紧拧的眉心,肉眼可见拧得更紧了。
可惜小侍卫们劫后余生,高兴得很,加上天色昏暗,都没看清他的脸色。
每个人,都一脸殷切盯着蒋大人,关切他是否马上疗伤。
慕清尘见状,只觉心头阴霾顿时消散了许多,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蒋大人许是觉得不大好意思吧?”她笑,“你们这么多人瞧着他宽衣解带,他只怕是不自在。”
“害,大人与小的们客气什么?都是男人,看了还能少什么不成?”
有个豪放的小侍卫,想也没想就说。
待得话音落下,见身旁人都没附和,才晓得自己得意忘形失言了,一时小脸通红。
小佛堂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早前领头的那个侍卫倒很会做人,笑呵呵地打起哈哈:
“大人若是觉得不自在,可以去里面那个石砌的小房间。只是那个房间没有窗子,又小得很,只能容纳三四个人,怕是不能生火,不然人就要憋死了。高手兄弟摸黑包扎,会不会不大方便啊?”
慕清尘挑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方便的地方,颔首:
“没事,包扎伤口这等小事,我早就熟能生巧了。”
说完,率先站起身来,俯视那个还坐在火堆旁不动弹的蒋大人,语调中藏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揶揄:
“走吧,蒋大人?”
蒋大人也没想到,这么三言两语的,自己就得进去那个小房间包扎伤口了,脸色一时有些不好。
可,终究是骑虎难下。
若不去,只怕会引人怀疑。
“好,”他也站起身来,幽深复仇的目光落在慕清尘身上,缓缓道,“如此,就麻烦阁下了。”
“不客气。”
慕清尘的笑容,愈发大胆明显。
两人一同摸黑往小房间去的时候,慕清尘瞧着他的背影,发现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小佛堂靠后的那个小黑房间,确实如侍卫头领所言,是一间狭小昏暗的密室。
没关上门前,还能隐约看到密室中长出的杂草。
待关了那扇厚重的石门后,不仅阻断了外面小火堆的光线,还隔绝了所有人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慕清尘和蒋大人的呼吸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