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久居高位,仍能有此仁善之心,实在难得……难得……”
裴靖嘉话音刚落下,魏国小公主就没有半点遮掩地大笑起来。
只听笑声,不论谁都会以为这是个遇着什么开心事,阳光灿烂的小姑娘。
根本想不到,这笑声是个身中剧毒,一日前还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发出的。
“哈哈哈哈哈……”
魏国小公主大笑,捧着肚子,笑到满眼泪花,“裴国陛下不晓得,我们魏国,向来以仁善治国。不止是我,即便任何一个魏国子民,都不会轻易在冬日食用那么可爱的小鹿呢~”
她说的这话,配着她的表情,再结合上下句情境。
慕清尘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过是在忽悠人罢了。
而且,还是技术最拙劣的忽悠。
就算是三岁小孩来了,也不会相信的那种。
偏偏裴靖嘉盯着她,一点被愚弄后的怒气都没有,还呵呵一笑,用他那标志的、温文尔雅低沉磁性的嗓音说:
“能博公主一笑,在冬日看到如此明艳璀璨的笑容,是朕之福气。”
慕清尘:“……”
是她,低估了此人脸皮的厚度。
魏国小公主大抵也没想到裴靖嘉是如此反应,总算是收住笑声,愣了一下。
慕清尘在旁边看得清楚,那一愣,绝不是对裴靖嘉修养的欣赏,也不是对他脾气的佩服。
那一愣,是充满了嫌恶和鄙夷的。
当裴靖嘉看到魏国小公主的注意力终于放到自己身上,还这样含情脉脉盯着自己时,整个人都亮了。
他捋了下额前的碎发,放大了唇边笑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稍侧过些脑袋,俯瞰床上的小公主,声音里多了些爽朗:
“公主若喜欢小鹿,朕即刻着人为那只鹿包扎伤口,送它来陪公主,如何?”
魏国小公主此刻终于回神,不咸不淡地扫了他此刻的模样一眼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随意什么东西,淡淡道:
“随裴国陛下安排吧。”
裴靖嘉闻言,高兴得仿佛得了他逝去老父亲的传位圣旨般,兴冲冲就出去了。
来来回回,快到刚才散落在他脚边的雪花,都还没彻底融化。
待他彻底出去后,魏国小公主才将脑袋摆正,柳眉紧锁,厌恶之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庞。
“他若再多待一会儿,我可当真要吐了。”她咂舌,“一国之君,怎生让他做得毫无半点风骨威严可言?便是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边陲小国的国君,只怕都要比他有骨气吧?”
她边说,边目光灼灼看着慕清尘。
裴靖嘉为显示自己对魏国小公主的敬重,特意让御帐中都是她的人,所以她说起话来也是半点不遮掩。
慕清尘含笑将捣好的药倒入瓷碗中,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道:
“从殷家人被送到魏国那日起,裴国就已不配有骨气了。”
外无御敌之盾,内无杀敌之矛,如此情况下若还坚持风骨,就是自掘坟墓了——
即使裴国,仍是世人眼中有百年根基的大国。
魏国小公主深深看了慕清尘一眼后,肉乎乎的脑袋重重点了一下:
“也是!这样的局面,本来就是他这个国君亲手造就的。低头,自然也该低他的头。”
可……
一国之君都低头了,裴国低下的,又岂止他一人之头?
或者说,一国之君都低头了,余下的人,还能仅仅只是低头这么简单么?
慕清尘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手里制作解药的活,不再接小公主的话。
裴靖嘉这一低头,殷家便要有数百人头落地了啊……
“你这位小大人,倒是比你们的国君,还要有风骨得多啊。”
正躺在床上无聊的魏国小公主,见慕清尘不接自己的话,打量她许久后,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我在魏国仗着我父皇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绝对准。
那位裴国陛下,我一看就晓得他獐头鼠目心思不正。
你这位模样好的小大人,一看就正气凛然,心有大抱负。”
说完这话,她眼睛都好像闪烁着无数小星星,目光灼灼盯着慕清尘。
苍白的小脸上,也浮现出些许可疑的红晕。
慕清尘调配药剂的手险些一抖,将解药配成新的毒药。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腼腆微笑,“公主……谬赞了。”
“谬什么赞?谬哪里的赞?!本公主就是喜欢你欣赏你,这不是谬赞,是实话!”
魏国小公主好似完全听不得这样的客气话,立时气得就要从床上蹦起来。
好在她毒性未解,身子虚弱。
刚蹦了一下,就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