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高璟予便再也没有在梦里见过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倒是常常能看见那日在树下的徽缇,扰的他心烦意乱,这几日,元堇见了他都是躲着走的。
最近天气放晴,府内的积雪融了不少,各处房屋该修缮的也差不多完工了,尤其是东苑那处琉璃雅舍,是萧珏亲自盯着建起的,用料极为考究,阳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交相辉映,不过摄政王府多数的建筑风格还是以青砖素雅为主,这处琉璃雅舍就算是点缀吧。
南院书房内,高璟予坐在窗前在看萧琰分下来的折子,一手执笔,不一会儿,几行小字便出现在折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或者说,他还注意不到。
“没想到,我原以为你一个武将,只是长得一副文人模样,不曾想写的字居然也这样好。”
高璟予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女声,心中一颤,但随即定了定神,继续下笔认真批注。
“你看得见我,也听得见我。”身后的女声愈发笃定,声音清脆。
高璟予停笔,抬手燃了一支香。
“你以为是头疾的缘故,实则不然。”徽缇款步绕到他的桌前。
“在这里,在落心亭,在北苑,你都可以看见我。”
“你不是相信神鬼之说的人,自然也不敢相信我的存在。”徽缇肯定道。
高璟予闻言抬头向前看去,双目相对,那日马车里模糊看到的脸忽然有了具象。
还是与在司马府见到的她一样,一袭淡粉色衣裙,腰间束带和袖口处均绣上了几朵铃兰做点缀,淡雅别致,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
高璟予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不会因为错杀一人而后悔,在路边捡个人来救也不是他的风格,可为何会对一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心生可惜,甚至,那人的脸还是今日才得以看清的。
“你为何不怕我?”徽缇又上前几步,微微低身,盯着他的眼睛。
“神鬼之说,本就是世人虚构,有心之人总说自己见到了神佛,可要是细细问来,又有几人能自圆其说。”
高璟予下笔的速度越来越快。
“可宇宙之大,浩瀚无垠,有一便可生万物,即使是像您这样的人,这世间之事,不曾见过的也有□□。”徽缇接着道。
“人即为一体,世人之间因各种交往产生联系,因而生出情感,生出嗔痴贪恋,生出执念,因此肉身死亡,神识也未必从此消亡于天地之间。”
“那你又有何执念呢?”高璟予将笔轻置于一旁的笔山上,饶有意味的等着面前之人的回答。
徽缇明显一愣,随后平静道。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存在于这世间,身死后,人便没有了五识,本该归于天地,可我混混沌沌的过完一段时日后发现我五识居然在慢慢恢复,与你相见那日,生前之事我已记起许多。”
“那你在我身边又是为何?”
高璟予起身,绕到徽缇面前,他身高颀长,挡住了徽缇大半的视线。
“因为我要帮你。”徽缇仰头浅笑,定定地看着他。
“帮我?”
高璟予反问。
“你从小奉先帝旨意,改皇姓,远赴西北翎川,朝中与你母亲一族的人被罢官的罢官,被贬斥的贬斥,先帝十余年来与你不复相见,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当真是因为你母妃逝世因此你不再受宠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璟予原本清缓的声音顿时变得骇人。
“依我来看,若是先帝不信你,便不会把你送至他苦心经营且与东胡交界的要地,朝中那些庸人只看到了那边地势如何凶险,却不知那高峻的山林之间才是隐兵的最好去处,若是先帝对你已无父子之情,也便不会每年都在云津见你。”
徽缇并不理会他的质问,继续说道。
“至于突然召你回京,怕也是无奈之举。”
徽缇看着高璟予紧皱的额头,有些小把戏得逞的得意,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虽还有一小段距离,却也惹的高璟予难以预料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但你也不必担心,我生前便不会害你,况且如今我已身死,我的身体他们看不到,我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所以你可以理解为,你的秘密只有你,还有一个在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知道。”
徽缇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失落更让高璟予感到不安心。
能在司马府蛰伏了这么多年的人,必定不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盗贼,那次在路上与奄奄一息的她相遇,也必定不会是司马府所传出的那样,一次简单的出逃。
“你要帮我什么?”
“帮你除掉司马敬。”
除掉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除掉当朝正一品太傅。
司马徽缇,你生前究竟是何人……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