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到高地的老人们原先还有几分不乐意,惦念着家里没带走的鸡鸭牛羊猪,还想半夜偷偷走回去。
好在大堤上每隔三公里就有一个窝棚,里面驻守着水利部的水文观测员,同时在堤坝上也有民兵队伍来回巡逻。
这些半夜潜逃的老人还没迈开腿就被抓了回来,一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或者一屁股坐在大堤上。
“现在的细伢子不知道粮食金贵,200斤的大肥猪说丢就丢呀!”
“你们莫挨老子,我儿子是你们民兵小队长,快放我回去,我要拿我的铺盖!”
“来人啊,非礼了!小伙子对老太太动手了!大家快来看看呀!”
“小伙子,俺家的如花长的那叫一个沉鱼落雁,你要是今天放我回去,我准把你们搓成一对!行不?”
闻声赶来的家属们个个都捂着脸,连拖带拉的把自家长辈弄了回去,平日里就看不顺眼的儿子更是挨了老爹好几个巴掌。
这场喧闹直到水文监测员扯着铁皮大喇叭,喊出了那句“洪水来了!”才算了结。
老爷子老太太们趴在窗口上,比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急切的想知道水位涨到什么程度了。
“一时30分,南家集水位2135米!”
“一时45分,南家集水位2175米!”
“二时整,南家集水位2205米!”
每隔一刻钟,水文观测员都要实时汇报数据,汇总成折线图,提交到总部。
大堤上的人听见这此起彼伏的声音,紧张的睡不着。
大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老一辈祖上都不知道跑过多少次荒了,可这次他们脚下的淮河大堤是他们一铲一锹建起来的,更不要提这好日子才刚过上两年呀!
等到贾武春亲自观测到的洪峰袭来时,南家集的水位已经无限逼近255米的警戒水位,来到了248米。
“洪峰已抵达,水位迅速上涨。”
“实时监测回报,12时30分,南家集水位2515米。”
“12时45分,南家集水位2545米。”
“13时,南家集水位256米,已突破警戒水位,一级防洪抢修备案开始运行。”
“13时30分,南家集水位273米,南侧堤坝出现管涌,应急小组现已前往处理!”
……
“15时45分,南家集水位288米,北侧堤坝出现小规模塌方,勘探组监测发现有三道较大裂纹,已开展紧急抢修。”
……
“16时30分,南家集水位289米,葛家庄附近出现水已漫过堤坝的情况,正在加高沙袋防线。”
在这最漫长的一天中,水利指挥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全流域各个观测站点的水文数据一窝蜂的报来,连原本配备的无线电机都差点不够用。
贾武春熬倒了一批又一批的同事,让他们前去轮换休息,自己却一直端坐在桌子前,仔细计算洪峰的滞留时间。
“22时15分,南家集水位285米,水位开始下降,洪峰已过!”
“呜呼!成功了!”
即使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水利指挥室里所有人都还清醒着,他们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刚刚赶到指挥所的刘瑞也眉目舒展开来。
就在他伸开胳膊,准备给贾武春来一个热烈的拥抱时,水利部长的脑袋直接趴了下来,重重砸在桌板上,晕了过去。
“老贾?老贾!快叫医生!”
白大褂衣摆全是泥点的医生疲惫的跑了过来,熟练的查看了一下状况,便做出了判断。
“没什么事,就是长期精神紧绷再加几十个小时没有睡眠,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给他一剂吗啡吧,让他睡得更熟一点。”
“我再给他挂个葡萄糖,补充点营养。”
医生手脚麻利的招呼几个小伙子,把贾武春抬上了后面的木板床,先给他的胳膊静脉里面来一针吗啡,等他睡熟之后又开始挂上一瓶葡萄糖吊水。
“医生,医生等一下!”刘瑞在帮贾部长洗了一把脸后,立刻跑出来找了医生。
“我能问问他大概多长时间没睡觉了吗?”
“我只能说起码34个小时,因为他上一次来我这里拿药的时候就……”
医生好像发现自己一时失言说出了不得了的事,连忙闭口不谈。
“药?什么药?难道他使用了什么精神兴奋剂来保持清醒?是不是柏飞丁?”
“不不不,柏飞丁只有在欧洲那边有销售,我们是买不到的,他从我这里拿走了大量的吗啡和杜冷丁,从水位开始上涨的那一天开始每天定期注射。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每天平均睡眠不到三个小时。”
老贾啊,你这是何苦呢?鞠躬尽瘁也不能死而后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