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换了一张床,绿芦躺在身下这张软乎乎的架子床上,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正要睡过去呢,就听到外面的鸡鸣声。
不多时,飞来居的后院就忙碌了起来,毕竟是做酒肆生意的,早早的,送货送菜的声响隐隐约约地穿过小花园,送进了绿芦的耳朵里。
她呼地一下坐起来,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和掉到了下巴的黑眼圈,不情不愿地下床洗漱。
既然睡不着,她想着出门去溜溜,这县城的早市她还没有去过。
穿过绿荫浓密的小花园,过了角门,耳旁的嘈杂声一下就清晰了起来,绿芦和后院做工的小二和大厨打了招呼,径自出了飞来居。
天色还早,刚刚擦亮,这条街上有些铺子还没开门,正是清净的时候,绿芦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沿着街道走着,这一逛,就逛到了春香楼的后门。
“闪开!”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绿芦条件反射性地往边上一跳,就在她闪开身子的一刹那,一辆驴车载着几只泔水桶驶过,车辕上的污秽正正好蹭在了绿芦身上。
“等会。”绿芦这件衣裳也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刚换上的,这就脏污了,立时出声喊住赶车的汉子。
“吁。”那汉子停下了车,不过却没搭理绿芦,而是去了春香楼的后院,和两个汉子一起运出了几个泔水桶,搬上了驴车。
做完这事,立时就想赶着车走呢,刚刚拿起鞭子就看到一道身影挡在自己车前。
“咋的,腚眼长到了脸上,看不见你爹要赶车啊?”这汉子做惯了粗活,一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没比他车上的泔水桶好到哪里去。
春香楼里的两个做事的汉子也听到了动静,乐得停下来看一会儿热闹。
绿芦皱眉。
她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些时候了,遇到的都是挺好的人,像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张嘴就出脏话的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见。
“我爹八百年前就上黄泉路了,”绿芦冷了脸,对方嘴里喷粪,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您老这是投胎回来了?怎的混成了个收泔水的,您以前眼神就不好,这赶车的活儿做不好,这不就把我衣裳刮脏了,要我说,还不如投成那圈里吃泔水的轻松呢!”
“哈哈哈……”
看热闹的两个汉子没忍住大笑出声,嬉笑着拱火:
“老五,人姑娘说你把人衣裳弄脏了,快赔呗!”
“你这上赶着当人爹,人说你还不如当猪呢。”
那赶车汉子唤作老五,被笑了几声,恼羞成怒,又和绿芦对骂了几句,回回不占便宜,当时就拿着鞭子跳下车。
做惯了粗活的汉子,身形高大强壮,和他一比,绿芦成了一个小鸡崽。
“小丫头,乡下来的吧,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就敢在春香楼门口撒野?”
啪——
汉子手腕一抖,鞭子在地上打出一道残影。
“算了算了,”春香楼里的两个汉子见局势有些失控,赶忙上前劝阻,做生意的地方,这边闹起来,回头前面人知道了,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丫头,你骂也骂了,赶紧哪里来哪里去。”一个汉子出声赶人。
绿芦摇头,一副光棍样,“那不行,你们春香楼把我衣裳弄脏了,就要赔我,你们现在不赔,我就冲进去找你们掌柜的赔!你们掌柜的要是不赔,我就在你们春香楼门口撒泼打滚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说完,她二话不说就想闷头往里面冲。
“站住,”一个汉子把她拦了下来,见她衣裳确实脏污了,顺手扔了几块铜板给她,反正这破麻布衣裳,也就值这么几个钱。
绿芦得了铜板,愤愤地转身,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把一个野蛮的乡野小丫头给演绎得淋漓尽致。
“嘿,”那叫老五的汉子冲着绿芦的身影,往地上啐了一口,“要我说,就要狠狠打她几鞭子,把她打得就剩一口气了,让她知道这县里谁才是作主的!”
春香楼里的两个汉子抱着胳膊,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变了脸,一个捂嘴一个搜钱,把老五身上的铜板都给搜罗了个干净。
老五想反抗,却被一拳打中了肚子,弯着腰,佝偻着背,忍着痛,“你们居然敢打我,我要和掌柜的说……”
“你说啊,狗仗人势,我们也是帮着掌柜的教训一下你而已。”一个汉子掂量着手中的铜板,嗤笑了一声。
“是啊,你最好也搞清楚,这县里谁作主。别觉得你帮我们春香楼收几桶泔水就是我们爷的人了,以后放老实点,”另一个汉子说着,上前照着老五又是一脚,把人踢翻在地,这才得意洋洋地进了春香楼的后院。
对他们来说,为难那一身破旧麻布衣裳的小丫头没有一点好处。
而老五,才是羊,这羊瘦归瘦,寻个由头榨一榨也能榨出点油水。
街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