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线:“杨德寿,现任天水刺史。”
窦晏平来了。苏樱一个激灵急急起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苍灰一道掩在身后:“当年便是时任锦城别驾的杨德寿与伯父一道入京,念念,此行正好顺路,我们可以先去天水问一问他。”
苏樱连耳带腮涨的通红。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听见了她跟裴羁的对话,他来了多久?方才她与裴羁的亲昵,他看见了没有?
“念念,你说呢?”裴羁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要不要先去天水?”
窦晏平看见他泰然自若的脸,突然有种感觉,也许裴羁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看,是故意让他看着。在翻涌的情绪里冷冷横他一眼:“念念,要去吗?”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父亲抓到一般,苏樱低着头小着声:“好,那么就先去天水。”
“好,”窦晏平隔着衣袖拉着住她,“回去睡吧,时辰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
他带着她往卧房走,苏樱觉得紧张,羞耻,还有些愧疚:“十一哥。”
房门无声无息推开了,窦晏平低着声音:“快去睡吧。”
不消抱歉,他与她即便再不会是恋人,却依旧还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她对他,永远不需要说抱歉。
房门掩上,苏樱进去了,窦晏平转身回头,裴羁站在阶下:“晏平。”
他方才亲眼看见了,他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他该放手了。
窦晏平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此去锦城还有数千里地,他会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改了,配不配与她在一起。
他心爱的小娘子,便是要嫁别人,也一定是嫁天下最好的男人。
翌日一早,一行人出发赶往天水,十数天后顺利到达。
消息早已遣人通报地方,当朝宰辅和两镇节度使一齐莅临,城中上下不胜惶恐,刺史杨德寿率领麾下官吏迎出城外十几里地,以为会看见车马喧煌,从者如云的景象,哪知等了半天,只看见一支驼队沿着官道由远及近,最前面骑着骆驼领队的一双年轻男女相貌生得极好,简直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杨德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男子当先赶到,在驼背上向他一拱手:“杨刺史。”
杨德寿吃了一惊,正要问他是谁,怎么认得自己,却见驼队中间一辆油壁车开了门,露出内里坐着,身披鹤氅的男子:“杨刺史。”
杨德寿认得他,裴羁,往年入京述职时几位相公都是见过的。慌忙迎上前去,余光瞥见先前的男子跳下骆驼,伸手去扶那个女子,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想到,这便是窦晏平吧,他是真的糊涂,这般年轻,这般俊朗,不是名扬天下的白袍小将军又是谁?
一个时辰后,天水刺史府。
杨德寿亲自奉了茶,含笑问道:“裴相与窦节度双双莅临,鄙处真是蓬荜生辉啊!二位可有什么吩咐?鄙人一定全力配合。”
目光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个随他们一道来的女子,坐在裴羁与窦晏平中间,他二人时时低声与她说话,一望而知的关切。她是谁?竟能独得他两个如此眷顾!
“有件二十年前的旧事想问问刺史。”裴羁当先开口。
杨德寿怔了下,点着手指,默默算着时间。二十年前,升平三年,那时他还在锦城呢,任锦城别驾。忙道:“裴相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升平三年六月,杨刺史与锦城仓曹苏蕤一道到长安述职,”裴羁道,“刺史可还记得苏仓曹在长安城中遇到了什么事?刺史当年七月便返回锦城,苏仓曹为何一直到第二年八月才回?”
边上,苏樱屏着呼吸,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害怕那个结果会让她与最疼爱她的父亲,从此分崩离析。
衣袖上一暖,窦晏平靠了过来:“念念,别怕。”
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有他与她一道承受。
苏樱点点头,余光瞥见裴羁望着这边,无声的支持,听见杨德寿带笑的语声:“仓曹苏蕤?我记得他,他在长安得了天大一段奇遇!”
“他去吏部办事,被上官看中,平白得了一位出身高贵,才华横溢的夫人。”杨德寿笑着,“我记得仿佛是七月成亲,紧跟着他夫人便有了身孕,因着孕中多病,他岳父亲自出面向刺史告了长假,让他带着夫人去辋川休养了一年。”
苏樱心里突地一跳。
苏樱心里突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