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声惊雷落下,雨点如流星般淅淅沥沥砸下来,遥远的天幕渐被遮掩不可见。
庭院深处,雨打杏花稀,散落一地春色。
扎着双髻的少女趴在窗前小案上,盯着雨幕,满怀心事。
“去宫里见了娘后,外翁外奶一定要回来吗?就不能一起留在京城吗?”
正在收拾衣物的银发老人听了这话,笑着走过来,“医馆和学堂不能没了人啊。”
说着将手里的披风搭在她身上,“春雷始,万物生。惊蛰时节最是乍暖还寒,别只顾着看雨,若是惹了风寒怎么好。”
“日后虽说你要在你父母身边了,但宫墙大院虽然人多,却不见得能好生看顾你。你自个儿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章翘拢了拢披风,沉沉应了一声。
看出她的失落郁闷,杨芸娘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笑着安慰她,“别怕,我和你外翁会送你入宫,亲自带着你见了父母才离开。”
“京城在北边,比起渝州来,是要热些的……”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去整理那些衣物。
章翘抿了抿唇,看着外祖母忙碌的身影,几度欲言又止。
“外奶……”
“老夫人,段大人请您一见。”来人披着蓑衣冒着雨前来,显然是有急切事的。
“芝芝别一直看雨了,去睡一会子罢,等雨停了咱们就要启程了。”说完,她出了门,渐渐消失在漫天春雨中。
庭院前头,章丘生正与段戎说着什么,桌案上摆着一封鎏金镶边的信封。
杨芸娘一来,便见夫君的脸色不好。
“怎么了?”
“芸娘,我们……不进京了。”章丘生面色僵直,努力挤出个笑容,“其实不去也好,山高路远,我们俩这身子骨,也受不住。”
雨下倾盆,院子里经年的老树被风雨催逼着,弯了腰,折了骨。
“时日不多了,二位快些为公主准备行囊罢。”段戎说完,布满老茧的手指磨搓着剑柄,而后一言不发离开,挺拔的身躯扎进了倾盆大雨中。
“这是何意?为何不进京了?”杨芸娘皱着眉头问着,拿起那信来瞧。
不过看了几行字,她就气得险些栽倒。
“这么些年,我们两个老的便罢了,芝芝是她女儿,长这么大,她不说看一眼,连句问话也没有。”
她眼睛发红,“如今眼看着皇后娘娘要招芝芝回去做养女,她倒慌了,还叫我们教导芝芝莫要与皇后亲近,她怎能这样!”
章丘生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宽慰她。
“陛下宠爱景贵妃,谢皇后病重,宫中大权全由贵妃把持,舒儿是景贵妃的人,自然偏着景贵妃,与皇后不睦。”
话虽如此,可只要想到女儿一心为着私欲,不顾外孙女的安危,他还是不免心寒。
“其实她说得也对,她能入宫也是陛下顾念咱们昔年的救命之恩的缘故……”章丘生叹气,“罢了,不去便不去罢。不论如何,她总归是芝芝的亲生母亲,待芝芝入了宫,唯有她能护着。”
门外,章翘站在檐下,听着外祖父母的对话,眸光渐渐沉了,眼中顷刻间散发的冷意半点也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女。
她提裙轻脚离开,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村头有座小院,本是村长所居,如今给了段戎几人暂住。
傍晚时分,房门被轻轻敲响,段戎一见来人,不免震惊,“公主!”
外头还下着雨,她撑着伞站在漫天雨幕里,明明是瘦弱小小的一个,穿着也并不华丽,可她身躯挺直,目光凛然,叫他下意识僵直了身子。
“公主怎么来了?雨大,你先进屋。”
他忙侧身要请她。
章翘摇头,没动。
“我问你几句话就走。”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叫人觉得严肃得厉害。
他不由自主站直了。
“公主要问什么?”
“当年我母亲是否自愿入京为妃?”
如冰箭般的雨点儿拍打着伞面,他只看得见她挡在伞下的眸子,冷得逼人。
段戎惊讶,“我原以为公主会问章嫔的近况。”
或者问,这么些年,亲生父母为何不认她。
她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眸光深邃,像是冬夜无星的天幕,黑沉冷寂得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段戎压了压心神,正色道:“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章嫔未婚先孕,困于流言,不忍父母苛责,才无奈上京,于广济寺偶遇外出祈福的陛下,陛下感念旧恩,迎其为婕妤,后诞下八皇子后,晋为嫔……”
说到此处,他有些怜惜地看向这位自出生起就不见父母的公主。
比起那位同父同母的弟弟八皇子来,公主流落在外……着实过得凄惨了些。
“困于流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