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姑祖母!”
紫宸殿之上,权官云集。
一度被斥责禁足的逸王和唐持两兄弟也在。
唐衍则坐在下首,也着了朝服。
着了素衣的严端居于大殿之上,将手中有关湖州官场多年罪状以及湖州与甘州来往金银账目,悉数呈上。
“五皇子自到湖州,肃清逆党,体恤百姓,深得湖州百姓爱众。可湖州取证之事,涉及千里之外的甘州,实在艰难。为查清朝廷余孽,五皇子才出此下策,与臣合谋,引蛇出洞。”
“这些日子臣假死脱身,与谢三公子、汪侍郎据照甘州朗青之供案述词查探,终于不负所望。”
如今说起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可这里头的危险和困难,是难以估量的。
尤其是五皇子,他原本可以仅凭湖州当时收集到的证据回京述职,得到应有的嘉奖。
可他偏偏走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还有严端。
这个寒门出身的,永丰二年的进士,是第一次站进紫宸殿。
可唯这一次,令所有人终身难忘其风姿。
永丰帝亲自从座椅上起身,去扶他的手。
“湖州之事,朕已悉数晓备。这些年,严卿受累了。”
不单单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从前的事情,也不该被遗忘。
湖州整个官场都腐烂透了,可唯有一个严端守住了心,不惜以身犯险,还朝廷清朗。
这样的官员,才可称得上是百姓的父母官!
严端稳稳站起来,一袭单衣,身形瘦削,眼眸却极明亮。
“臣始终记得永丰二年陛下和太师之言。”
——“海晏河清日,修文偃武时。”
他出身之时,正赶上前朝末的战乱。
他曾在年少时亲眼见战乱里的亲人死去,也听过屠刀戮人穿肠而过的声响。
正因踏过一摞摞的尸骨,一滩滩的血迹。
他才更珍念大邕的来之不易。
永丰帝大赞,“世间良臣何如?严刺史也!”
(翻译:世上贤良的臣子是什么样子呢?就是刺史严端这样!)
“大邕有你,是百姓之幸,亦是朕之幸!”
湖甘事宜校对清楚后,永丰帝迅速下了旨意。
“兹事体大,即日起,新设湖甘总监审三司,崔太傅任三司官,五皇子衍、御史大夫、甘州刺史严端为副,整查湖甘二州事宜。
于湖、甘二州设小三司,吏部侍郎崔弼为甘州三司官,卫闽、朗青为副;刑部侍郎汪究为甘州三司官,谢荆为副。共同协理肃清此案,不得有误!”
大邕建朝不过三十年,这还是头一次针对地方设立如此大的临时监审机构。
其中三司官身份和铁血手腕更是惊人。
这一日,白雪下满宫。
昭华在秦国公府见了彩玉三人。
距她离开湖州,约有半年之久了,何况当时是男装。
可三人见到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饶娘一见到她就抱着孩子跪了下去。
“民妇携子叩谢殿下相救之恩,万死无以为报!”
昭华记得她,也记得他的丈夫。
那个男人称得上忘恩负义,却宁愿自己葬身火场,也要救妻子。
她活了将近三十年,见过许多夫妻。
这个时代的男人,总是更在意自己。
张铜,是一个例外。
她扶她起来,摸了摸那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
故人相见,看着这孩子,她心中却浮不起来高兴之意。
“你不怪我当时藏在你家,带来杀身之祸吗?”
饶娘想了想,摇头。
“殿下本就是为救所有人而来。再说一开始,本是铜哥先对不住您,还有张家的其他人……”
昭华想起已在极远去戍边的张远来,“事情都过去了,活下来的人,更要好好生活下去。”
一旁站着的扶招娣上前来,小姑娘泪眼汪汪的。
“你这孩子,一路上再苦都没哭,怎么眼下哭了。”彩玉在旁边笑着,眼角却有泪。
昭华对扶招娣印象有些不大深了,她想了一会子。
“你是,当时在海边盐场的那个姑娘?”
“民女扶招娣,拜见殿下。”扶招娣不会什么礼仪,可她俯拜下去时却十分恭敬。
彩玉跟着跪下去,“民妇彩玉,拜见殿下。”
昭华回京后,听红绡来信说起过她。
那个叫刚子的盐场卫兵,在当时她和谢九离开彩玉客栈后,被湖阳县令的人质问下落,可刚子故意指了错路。
他死在柳成荫落水的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