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胡说八道!我这地方都有账,”他掏出二刁蛋记的那个小黑本子变天账,接着说,“你再要耍赖,可要小心你的脑袋瓜子!”
他用匣子枪在大贵妈胸前晃了两晃,把大贵妈吓的“啊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吊眼又道:“实话告诉你,今天上午得老老实实把东西送去。不送去就要加倍惩罚,要是在三天以内不送,哼,可别说老子不客气!”
大贵妈瘫坐在地下,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也没看清三吊眼是怎么走的。刚才的一切,她好像做了一场恶梦。
“妈,他走啦,你快起来吧!”大贵扯了妈一把,妈才仿佛大梦初醒,说:“我的天哪,这可该怎么好·····”她扶着大贵爬了起来,喊着,浑身发抖,面色青白。
停了好久,她才理了理散在前额上的乱发,有气无力地对大贵道:“贵子,你先在家看看门,我到海崖上找你爹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好。罚呀,枪毙呀,可吓煞人啦!……”
大贵道:“那我还得去推磨,不去也罚······”
妈想了想,不去还有啥办法!所以只好找了块手巾,哆嗦着双手为大贵包上两个小饼子,一块咸鱼,让大贵去了。
大贵出了门,没精打采地顺着道边往朱家走。
他走呀,走呀,脚也抬不动,就像腿上拴着个大石磨子,一步挪动不到四指,那心里的滋味更不必提了,里面好似生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
昨天头上被二刁蛋打起的脑甲还没有消,今天,今天的命运该是如何呢?不用说挨打挨骂是逃不掉的,可是今天打的骂的能比昨天轻还是重,比如说昨天头上起了一个脑甲,那么今天能起几个呢?今天仍是二刁蛋站在跟前拿着藤子棍监工吗?还是不准休歇吗?
“大贵,哪里去?”
他抬头一看,是路过到铁蛋家了,铁蛋喊了他一声,他停住思路,止住脚步,发楞地看了他一眼。
没等大贵开口,铁蛋又道:“噢,还带的干粮,是当长工去呀!先进来歇一歇!”接着,便扯了他一把,大贵就木楞楞地跟着进去了。
铁蛋给了他个板凳,让他坐下,随后又从锅台上拿了根黄瓜,递到他面前:“吃吧!”
大贵看了铁蛋一眼,没有接。他忧郁地说:“不吃啦,我得走。去晚了二刁蛋不依!”
“你呀,天生熊到家了,”铁蛋微笑着认真说,“我看你今天就豁上革个命,就是不去,看他到底能怎样。一个人凭什么受人打,受人骂,受人欺负?你真窝囊……”
其实大贵梦见挨打受骂就头痛,并不愿受人欺负,可是他有啥办法呢?
“我不去,二刁蛋要罚我理!”
“呸,你不用理他那一套。要是他问你为什么不去出工,你就说我不准你去,要他找我好了。今天别的孩子也不去,我已经跟他们讲好了。”
“真的?”
“红嘴白牙,说一句顶一句,谁撒谎不算个人,你信服我好啦!”
大贵听了,可松了口气,这几天来嘴角上第一次出现了几道笑丝。他从昨天夜里就揪着心,现在铁蛋一下把风险给他担起来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要是他不依你怎么办?”
“我不怕他。”铁蛋使劲握了握拳头,好像二刁蛋在眼前,马上要揍他似的。“那家伙我知道他的脾气。你越松,他越凶,可你只要把腰板一挺,跟他干,不用怕他,他就熊了。”
大贵知道铁蛋说的一点也不吹牛,因为铁蛋确实是个连二刁蛋都怕的英雄人物,他崇拜地看了铁蛋一眼。
这时,铁锁从外面走了进来,进门没等坐下,铁蛋就对他把手一挥,下命令道:“快到大门站岗去,看二刁蛋来了喊我一声,先抓进来揍他一顿再说!”
铁锁走了,铁蛋又对大贵道:“你就放心在这里歇歇吧,保险二刁蛋不敢来找事!”
大贵点了点头,乖乖地留下了。
淡色的云彩像幽灵似地在低空奔驰,用它那灰蒙蒙的阴影笼罩着海面。
海面上一片海鸥啼叫声和大海奏出的古老的歌曲交织在一起,使人感到分外沉闷。
大贵爹同村中的二三十名渔民在村东南面镜儿坡渔场为海主拉网捕鱼,流汗捞金。这是一片富饶的渔场,远近渔民都管它叫“金子库”,从春汛一开始,肥头大脑的蛸鱼正在兴旺的时候,面条鱼就来了。
渔民见到遮满海面的海鸥吞吃鱼群时,就把拉网圈满了海面,接着鱼、刀鱼、相鱼、黄花、乌贼……前前后后涌进海湾,直到冬汛,一直不断。
每年也不知为龙王岛人献出多少宝藏,所以朱永龙一回来就看中了这片渔场。
大贵的爹和铁蛋的叔摇着小船撒上网后,便与伙伴们一起,坐在海滩上等着鱼儿往网里游。人们叹着粗气,一袋又一袋地吸着黄烟叶儿,凝视着大海,谁都不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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