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朝着“尖头蛇”怒冲冲地道:“你这是诬赖!你这是血口喷人!”
“少罗索!”辛三把死猪肝色的脸一沉,腰上挂的双简腰别子往前一拉,镇唬道:“别说废话啦!快把地契交出来!”
“没有那么便宜!”嫂子说,“既然我公公把地押给了你,为什么还没给你地契?”
这一帮凶神恶鬼被问得怔在那里,呆头呆脑的,这个看看那个,那个瞅瞅这个,半个屁也放不出来。
他们呆了一会,又硬着嘴说:“我们不管那一套!三爷叫俺来要,你就得交出来!”
“告诉你,”嫂子说,“尽管你们耍尽花招,手段毒辣,也别想在俺手里逼出地契去!”
腿子们现出了原形,伸着脖子瞪着眼道:“既然这样,可就不客气啦,咱是先礼后兵,你存心不交,也只有动手翻翻了!”
尤林大妈气得嘴唇发紫,一坐到屋子中央,对腿子们说:“翻就翻!这还不是你们的家常便饭!”
穷乡亲们都挤在门口鸣不平,大伙跺着脚道:“欺负这妇道人家,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穷家穷舍什么也没有,更翻不出地契来。
“尖头蛇”看看没有什么油水,对那些小腿子们一挥手。
“走!”
他们又向村东面那间场院屋子扑去,被雷雨洗劫后的宋震海家里,地上还留着水湾、湿坑。
蛐蟮在地上掘起一道道土印,青蛙蹲在墙角上,瞪起两只圆溜溜的眼,“咕咕嘎嘎”叫。
阿水的妈避在炕角上,头上缠了条黑带子,一双缺少光彩的眼,痴痴地停滞在面前的一碗稀饭上。就是这碗稀饭,也是嫂子送来的呀!清淡的饭汤,照出了她那虚弱干黄的脸庞。
看着看着,她那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哇······哇······”
阿水急促而又倔强的哭声,把她从凝思中唤醒。
她望着这个手挠脚刨的小生命,心里又得到一种慰藉。
这张脸,她多熟啊!
在他还没有脱离母体时,她凭着母性特殊的敏感,就体察到是这样一张脸了……
阿是妈看着孩子张开小嘴哭着叫着,本能地把他拉起来,顺手掀起褂子,把那只干瘪得象只空空口袋的塞进孩子的嘴里。
阿水吮了几口,没有汤,又张开小嘴,“哇哇”哭起来。
阿水妈把他倒过身子来,另换一个,仍然没有汤水。
她叹口气,痛心地把孩子放下。
这一来,阿水哭得更加厉害,脸憋得通红,短促的哭声在潮湿的屋子里震动。
阿水妈眼里饱含着泪水,望着外面云雾不散的天,自言自语地说:“这天什么时候能晴啊!”
“哐当!”
一声脆响,阿水家的那扇用树枝编成的破门被踢了下来。
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像一阵恶风似的,冲了进来,嚎叫着:“把那六分地的地契交出来!"
嫂子从后面抢上来,两只胳膊抓住门框,厉声道:“这是怎么啦!翻了这家翻那家!大天白日起了强盗了不成?!实话告诉你吧,地契叫俺老公公带走啦!有本事有能耐去赶他吧!”
辛三一听傻了眼,仔细一想是这么回事,便夹着尾巴回去禀报了“毒蝎子”。
“毒蝎子”一听冒了烟,提起文明棍拉上辛三又回到了水孩家,用棍指着炕上躺着的水孩妈道:“你听着!三爷我素来是光明磊落、名正言顺!既然男人跑了,我就向长头发的报报账,你公公临走用了我五十元钱,加上欠的十元"赈济捐",共是六十元!那六分地当场作价十元押给了我,剩下的这五十元,你们得用力气来还!听见了没有?这叫以工抵债!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这是自古以来的条律!你们这一辈子当牛当马,也得给三爷我还上这笔债!从今天起,你去给我推磨!要是误了,可别怪三爷我跟你过不去!嘿嘿!”
阿是妈气得两手打哆嗦,她真想过去咬这个老鬼两口解解恨!
她气愤地冲着“毒蝎子”道:“你这是明抢明夺!你有什么凭证说俺公公借了你的钱?”
“尖头蛇”把老鼠眼一瞪,一手握住双筒腰别子的把,冷笑着说道:“嘿!笑话!向三爷要凭证?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龙窝区区长三爷就是凭证,这不就在你眼前!再不······到县大堂去要!写呈子让你先递,打官司让你先走,三爷听传不误!怎么,够意思吧?”
他们咋唬了一阵,就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