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他掌控朝廷的第五年,给子赢喂了五年的毒药,这小子近来的行为愈发乖张,经常头痛欲裂,身体也每况愈下,同当年的先王一样,眼看是下手的好时机了。
于是他趁着某一日的上朝道:“陛下,最近有暴民揭竿起义,要推翻您的统治,不仅要推翻王室的百年基业,还要杀了您!”
子赢今日头痛愈发难忍,不然早从朝会上跑了,此时被刺激直接怒了,双目血红得抽出殿上武士的佩剑,直接在丹陛上乱砍:“杀了孤?让他们来!孤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这副癫狂模样更让百官呜呼国家危噫。
徐拂要的就是这效果,但面上他还得找御医来给子赢诊治,开了一大包有用没用的草药,熬成的药却被头痛的子赢直接一脚踢远,暴躁声在未央宫里回响。
“滚!滚!你们都要害孤!我要相父!我要相父爹爹!他不来,孤绝不会吃一口你们的东西!”
无法,徐拂只能坐在王位上全权代理朝政后,下朝还要来安慰子赢,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可子赢的病依旧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
似乎是快死了,疯疯癫癫的子赢终于有了些做王君的责任,抓住徐拂的手道:“爹爹,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死了你便做卫王吧。”
徐拂心中激动,已经控制不住,命礼官着手准备登位大典。
这典礼,一定要做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得盛大!要配得上孤的身份!
礼官恭恭敬敬记录,心里却不屑:一个阉狗要什么身份?叛军都要打到王城了,还要登位?怕是破开城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吧……
按礼法,登位前要去参拜祖先。
徐拂从前是穷人出身,爹娘把他卖进宫拿了钱就跑,他从最卑贱的奴隶爬到如今的位置,凭什么他如今做王就要去祭拜他们这贪心的夫妇?
他便自己入了卫王宗师,称自己为子赢的叔父,斋戒五天后,在登位典礼上去请子赢奉还王位给他。
可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宗庙,没有他在,子赢的病愈发厉害,却依旧是任性得不愿意吃药,他耍脾气不去登位大典,徐拂虽心中窝火,只盼着早日称王,就杀了这崽子。
在众官簇拥下亲自去请子赢。
此时子赢已经绝食得形容枯槁,遥遥看见徐拂的身影就呜呜哭泣起来,似是极其想念他的父亲。
即便是一心想杀子赢的徐拂面对此刻也有些不忍了,大概是相处久了,被这傻子真心得叫了几年爹爹,真养出了些许亲情,现下万事已定,这傻子也注定会死,他穿着朝服走向这毫无血缘的儿子。
‘儿子’气若游丝,已经只有出气的份儿了。
徐拂只能俯身凑到他面前听,却不想一把匕首直直插进他的心口。
他的儿子,傻子王君子赢眸中闪烁着报仇的火焰。
徐拂伸手想要拔出匕首,大声呼救,可当众人跑进未央宫时,看到这副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一个傻子竟然没傻,这么多年的都是卧薪尝胆,蛰伏到今日杀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徐拂。
人群中有徐拂的党羽要冲上来解救他。
可状如骷髅的子赢此刻却如同一位真正的王者冷冷扫视他们一眼,众人立刻像被毒蛇猛兽盯上一般,颤巍巍跪下。
待徐拂死了,子赢踩着他的尸体缓缓走下台阶,人群一层一层跪下,似乎是在恭迎他即将重掌权力,可这些人也曾拜服徐拂,拜别人,他们只拜权力。
子赢却淡声道:“孤蛰伏多年,只为斩杀奸臣徐拂,如今大业已成,本该重整河山,但天下已被徐奸毁于一旦,各地骚乱频频,已不是孤一介凡人能挽回之相。”
“此虽为徐奸之祸,却也是孤为王之无能,理应担之大责。战乱苦,孤不忍攻城守城时黎民受难,预备于城郊三十里外设亭投降叛军,保一城百姓性命。”
卫国王室百年没出过这样的明君,都尽是些爱喝嫖赌各种无能的草包,天天有人盼明君,可惜却出现得这样晚,结局这样无奈,还没让他施展一点抱负,就要这样衰亡。
都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为气节,可这样为民的王,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气节呢?
百官皆是抹泪。
子赢负手而立,瞧见乞娘藏在人群之中对他笑,他也淡淡一笑。
七日后,投降的队伍于城外三十里等候叛军首领出现。
子赢双手捧起降书,兵符和传国玉玺缓缓走向百姓们拥立的新王。
他周身洁净,意气风发,与子赢这出城时被因为他重用徐拂糟蹋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唾骂,扔泥巴和石头的旧王天壤之别。
百姓不管他是否会有苦衷,只知道身为天下人的君父没有让他们多一口饭吃多一寸衣穿,甚至活得更加痛苦,他们就更恨他们的君父。
子赢投降的物品中还有他写下的徐拂党羽名字,他给新王,让他在登位后处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