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还记得那是个并不怎么晴朗的阴天。
她同裴清晏在王宫中又开始玩起来你躲我藏的游戏。
虽说基本上是后者根本不怎么搭理她。
可看到这人期待得忽闪忽闪的眼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她可以在宫中放肆。
他搁置了书笔,让她倒数,自己则在华丽宫殿中四处躲藏。
虽说大多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裴清晏也并不觉得怎么无聊。
每到一个地方,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缙云找到他时,自己该作出什么表情。
是失望嘞?
还是高兴嘞?
……估计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想到此处,裴清晏认不出一笑。
可与此同时的王宫外,一场几乎百年未曾记载的干旱席卷全国。
一连大半年,天上不曾落下一滴雨,渴死了庄稼,饿死了孩子,活着的人日日被烈日炙烤,没走两步歪歪一倒,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便没了命。
整个江南,近百年来头一次饿殍遍地。
好不容易等到天上的乌云聚了堆,百姓们纷纷头仰望着天,手里抱着水盆预备接雨,等着老天爷哪怕是随便吐口唾沫也好,地里的庄稼,家里的孩儿渴了好几个月,也就有了活路。
可等了大半天,老天也不肯有半点垂怜,乌云聚了堆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哄着孩子马上就能有水喝的老人倚着门框摔在地上,饿得连哭都没力气。
也是这时,一匹战马抗了个满身血迹的将士自城外一路疾行。
大声呼喊着有紧急军情。
按理说,这样重大的事理应送往王宫,交由君王处置。
可将士第一时间却打马停在缙府门前。
若在平时,听见军情,百姓们定是要凑个热闹聊聊八卦,可现在吃都吃不饱,谁管你什么军情,敌国的军队还是外面的蛮子,下场不都是一个死字吗?
可死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得死了。
天子脚下满京城的人都要饿死了,更不要说其他远离王城的地方,怕是连树皮都要啃得没办法了。
人固有一死,哪怕是真的饿死,也就认了。
可朝廷的赈灾粮款呢?
好歹让人喝的一碗水里见上两粒米,勉勉强强别让人做个饿死鬼。
可自从大旱以来,自京城往东西南北各自看过去,没有一粒米塞进百姓的嘴里。
与之相反的,就是王宫中日夜不停的丝竹管乐声。
这可是犯了众怒,丫的,我拜你做君父,是为了让你庇护,可你做了什么,孩子要饿死,你还天天听歌唱曲儿……
好歹也装出来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如今这样不摆明把他们不放在心上吗?
泥人也尚有三分脾性。
丫的,饭都不给一口,信不信老子顺着你让你当君王,不顺着你,老子就反了?
后世将这句话简而言之概括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那几年并没有人这样概括。
君王也都是高高在上,听不见下面人的声音,下面人的声音也都传不进去。
裴清晏拜入宫廷中时,一场乐队才刚刚结束一首古曲,换了一支新的乐队前来。
丹陛之上有位只穿着宽松中衣的君主。
他喝了许多酒,身边都是七倒八歪的酒壶,醉得连王位都坐不上去,只能瘫软得坐在脚踏上瘫靠着,迷迷糊糊得睡着。
对于亲儿子的到来,还是一直随身伺候的内侍提醒了许多次,才眯起来眼缝儿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
欢喜得招手,让他过来,给他看新画出来的夜宴图。
这位君王的画功可以说,俊逸潇洒得独树一格,谁看了都说好。
可此刻已经是白天。
夜宴已经结束,他还在白日饮酒浑浑噩噩。
裴清晏想要搀扶父亲坐上王位,向他禀告近日来的政事,要让百姓们能过活下去。
可他的父亲却摆摆手,道:“这世上哪有人吃不起饭?哪有人穿不起衣?孤看便是那群刁民偷懒,吃饭穿衣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怎么就能饿死人……”
即便是大旱,真的有人热死饿死,也自然会有人开仓放粮救济下去,怎么会真呢饿死了?
这位君王再次举起来自己画的画给他看——一座烟雾缭绕的海岛,岛上有千奇百怪的怪物。
虽看着荒诞,可笔触到底是俊逸的。
每一笔都画得极好。
裴清晏轻声道:“父王,国内饿殍遍地,您……好歹露个面……”
“不去不去,这年头怎么还会有饿死的人?还会饿死一大片?”
他困倦得翻了个身。
裴清晏还要再劝上两句,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