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六郎,喊的很轻;第二声六郎,喊的稍稍大声了,听出是他爹娘在外面,顾文轩好笑扯开嗓门应声。
“这就来——”
“你们小两口不急着出来,我和你爹进书房再说。”刘氏有意高声回道,免得小两口急匆匆地跑出来。
里头窗帘布要是全拉上的话,南间书房还好,说实话在外面还真瞅不出北间内室有没有点了油灯。
这不是说什么怕撞见小两口没准在里头胡来,而是人有三急,总有正好在净房一时出不了的时候。
刚搬来的那会儿,有一回孩子爹占了后院茅房,她就正好在净房,巧得很,孩子爷奶不早不晚上门了。
偏偏那天连老闺女都跟大儿媳去前头串门了,家里连个人挡一下都没的,孩子爷奶只顾着进厅。
她都喊着马上来了,老爷子是坐在厅里了,老太太就没了,不等她从净房出来,老太太就进内室了。
当时那个难为情的。净房的臭气都还没消,她刚急忙着理好衣裙出来,老太太像捉女干似的闯进来了。
推己及人,故而如非必要,别说孩子爹,连她都极少进东西两侧厢房,没得让孩子起居不便。
“不会耽误你用功吧?”顾二柱就知媳妇喊了不管用,还没踏进小厅,老儿子还是匆匆跑出来相迎了。
“会。”顾文轩哈哈大笑,拉上娘,推着爹,“快走,这里头没书房暖和。”
“爹、娘。”周半夏惊喜地发现果真是公公婆婆大驾光临了,让他们两口子坐炕上暖和暖和之余立马端好吃的。
“你先别忙,爹和你娘说几句话还要出门。”顾二柱连忙阻拦老儿子小两口,“听话,坐那儿别动。”
周半夏乖巧点头,两手还不忘将装有花生瓜子、糕点果脯的攒盒开了盖子放在炕桌上,往前推了推。
这小动作整的,连带着顾文轩都不由笑了。
顾二柱心知老儿子极为用功,平日里即使休沐两晚无须去周秀才家听课,在家也要学习到三更半夜。
如今学堂放假三天了,别说白天,他就没见他家六郎哪一晚早早就歇着,连带着三丫也跟着熬夜。
要不咋说不是一家人一家门,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就说三丫合该是他老儿媳,呃,又想远了。
“爹先问你一件事。”顾二柱没敢多耽误,开门见山问周半夏,“你今儿还整了那豆腐皮子,是不是还有啥想法?”
周半夏莞尔一笑,“爹,还记得不记得我给高老夫人书信里提到,等胰子作坊建好,孝敬她三成份子?”
自然记得,才前后天的事儿,可豆腐皮子和此事有啥关联?顾二柱不知是不是如自己所猜的,示意继续说下去。
“三成多了。以我对老夫人的了解,她顶多意思意思的收我两成给我当靠山,免得我被外人惦记上了。”
说着,周半夏放下两根手指头,“关键是,施者总有不甘,受者总有不安。不提我安不安,她还有儿媳孙媳。
说句昧良心的话,老夫人毕竟五十几了,谁知等她不在世了,她儿孙会不会觉得我占他家太多便宜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我胆小怕事也好,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先提防一二。
毕竟‘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敢说不会有轮到高家求咱们顾家的一天。当然,那是长远的事情了。”
顾二柱听得差点没忍住拍腿叫好,
“就目前来说,想长久来往,老夫人不是正好有云来客,我就寻思着是不是该趁她还没回复之前将改进的卤味方子送她?
这买卖不是我嫌弃,小打小闹费精力,想去摆个摊子,开个铺子,三教九流啥人都要打交道;想做大,得不偿失,整啥不好,还能待在村子里,守着家门口赚银子。如此一来,还不如送出去。
一来,让老夫人在儿媳孙媳面前提到我事事惦记她,其中有利之处,我就不细说了;二来就是王掌柜那儿。
王掌柜此人在府城是不吃香,但在咱们这儿,还有左右县城,黑白两道,他还是能说上几分话。
通过他手,卤味一旦受食客推崇,他会得到很多好处,但调不走。如此一来,于咱们家更有利。
即使他王某人有朝一日敢忘恩负义帮谁背后算计我,不用我出手,有的是人帮我教训他忘主——”
“媳妇儿,暴露了。”顾文轩及时打断,苦笑扶额,“说好的小憨包呢,你这算计来算计去的,爹娘,你们一准在做梦啊。”
“滚犊子。”顾二柱笑骂一声老儿子,“这叫啥算计,又没害人,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媳妇儿,我尽力了。”
好假。
周半夏失笑摇头,“无妨,在爹娘跟前我不要装啥小憨包的。真是个小憨包,我早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过去了。”刘氏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