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但见一袭玄墨色兜帽笼罩这位奴隶头上，甚至微微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来一双幽绿色如猫眼的瞳仁。
郑晚瑶顿住打量着他，那双绿色眼眸十分罕见，常被人视作不祥征兆。
卫渊冷声道：“可需要属下掰开他的手指？”
像这种奴隶，一旦卖不出去的话，最终结果就是被杀死充当祭品，所以少年才将郑晚瑶的衣裙攥得很紧。
“不用。”郑晚瑶并没有感到害怕或者麻烦，她只是微微俯下身看着少年的眼睛道：“将帽子摘下来。”
这里的男性奴隶基本上个个都是只穿了件单薄裤子，像是物品一样供人挑选，唯独只有他穿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带了个兜帽。
旁边的贩子听到这番动静后，倒是笑眯眯跑过来解释：“这是十五号贱奴，模样有些特殊，女郎可能会被吓到。”
他看人的眼光很准，一眼就瞧出来今天来的是个大主顾。
“要是想挑选奴隶的话，女郎不如看看前面那几位，身材模样都周正，不管是当牛做马还是养宠物，绝对包您满意！”
但是郑晚瑶却盯着这少年人的眼睛道：“不必，我想看看到底有多特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于是奴隶沉默了片刻，随后便蜷曲着手指，一点点将兜帽拉扯下来，但见刺眼的日光底下，大片雪白色长发如瀑披散。
不仅仅是头发，他连眉毛和眼睫都是银白。
周围不少看客都倒吸了一口气，无他，像这样白发绿眸的怪物，向来都是各国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谁能想到今日会在奴隶市场瞧见活人。
“这怪胎还是第一次主动求人买下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看上去又瘦又弱，别说是买回去干活了，就算在床上折腾两下也死了。”
“要我说还不如死了当祭品，这样还能祈求下辈子转世投胎，重新拥有一具好皮囊！”
被称作十五的奴隶眼尾泛红，单薄的脊背也很瘦削，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然而哪怕是被人骂做晦气的怪胎，他从头到尾只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郑晚瑶。
“求女郎垂怜。”奴隶的五官倒是精致漂亮，也生得唇红齿白，只是如今却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祈求。
他向来第六感敏锐异于常人，只是这点对于身处深渊的人来说，却是令人崩溃的负担，无数恶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哪怕堵住眼睛和耳朵也没用，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少女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那位女郎还会发自内心夸他的眼睛很好看。
少年像是久处漆黑深夜，哪怕是萤火之光也想要死死抓住：“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一块儿馒头就能养活，我也会很乖很听话……”
他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如果是普通人看了，哪怕觉得晦气，但也会下意识觉得怜悯和同情。
然而郑晚瑶眼眸中并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少年人的五官。
“所以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呢？”
郑晚瑶俯身居高临下打量着奴隶，她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张脸若是用的好，以后兴许能成为制衡齐国的一颗替身棋子。
前提是，奴隶能够忠心耿耿为她所用。
“毕竟我府中并不缺仆人奴隶，也不缺容貌好的郎君，将你带回去，岂不是白白养了个人。”
郑晚瑶这话说的相当残忍又现实。
说白了就是哪怕抛开容貌不看，少年这幅瘦骨嶙峋的模样，买回去也没用。
十五僵在那里很明显愣住，郑晚瑶眼神中并没有讥讽厌恶，甚至还把他当做正常人一样讨价还价，想看看他够不够格。
可他只是奴隶，除了贱命一条，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阖了阖眼，银白色睫毛轻颤：“我……我愿意为女郎而死。”
事到如今，哪怕被人买回去折磨，甚至是死在外面，他绝对不想再留在这里，命若蜉蝣，原本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
“不管是喂毒还是种蛊，十五都愿意证明忠心，只求女郎能带我离开！”
十五跪在笼子里磕头，他苍白锁骨上残留有血迹，看上去可怜又病态。
“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
少年孤注一掷，将渺茫希望寄托在郑晚瑶身上。
然而郑晚瑶却并没有说话。
她果然猜得没错，和沈霁临那般黑莲花不同，像这种常年被关押进笼子里，已经折磨到精神不正常的奴隶，尤其是十五这种根本没人要的异类，但凡遇到一点光，就会拼命抓住舍不得松开。
“这位女郎，您要是想要的话，十两银子就能贱卖！”黑贩咧着一口大金牙道：“这怪胎虽然晦气了点，但您完全可以送给对家啊！”
郑晚瑶：“……”
他还真是怕到嘴的肥肉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