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所看到的可怜,并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可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常岁的一种怜惜,甚至在这种心情出现在惊棠的身上之时,他还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一些细微的改变。
然而霎那之间,他并不能够将这些所有的细节全部给理清楚,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常岁的安危身上,又哪里能够注意到自己内心的一些变化?
哪怕就是注意到了,他也会尽可能的选择视而不见。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并不想面对的东西,而且这种感觉,还是下意识的。
除非有人会毫不留情的在你面前戳穿这一切,不然的话,哪怕再理智再坚强的人,也会选择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没有人想去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在他抱着常岁,看着浑身是血的她,原本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就好像是陷入了一种沉睡一般的时候,惊棠的心中竟然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
哪怕外面已经天雷勾动低火,但是他却在红楼之中,我自巍然不动。
这种平静,理论上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此时此刻的,毕竟国师大人正在和那个看起来实力不俗,并且来历神秘的家伙过招,甚至他的耳边一直响着各种各样的撞击之声,可是偏偏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惊棠却提不起来心思去助国师大人一臂之力
。
或者是说,去弄明白那个家伙的来历,和国师大人到底又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抱住自己怀里的常岁,不去理会其他,仿佛就想这样一直抱到天荒地老。
其实如果什么都不在意的话,如果什么都没有必要的话,他觉得就这样抱着常岁一直任由时间流逝下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自己身上的责任实在是太重了,他哪怕是有这样的想法,却难以付诸于现实。
再说了,哪怕就是他一心明月,搞不好最后也不过是月落沟渠罢了。
说句实在话,在红楼之中抱着常岁的那一段时间,惊棠的心里实则想了很多的东西,前前后后甚至至今为止十几年的时间,都好像是中码的,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遍,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哪些决定,思虑了哪些问题,却是一无所知了。
他只能够在自己的脑海里记住一个画面,那就是常岁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般躺在他的怀中,看似狼狈不堪,惹人心疼,但却睡得安稳,睡得踏实。
作为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阿谀我诈的人来说,这么多年里面,惊棠事实上从来没有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甚至他从来没有像常岁现如今这般,仿佛无忧无虑的,陷入一种深沉的睡眠。
这种感觉应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那个在江
湖之中让人闻风丧胆,叱咤风云的戈罗,重新回归到了她本我的状态。
没一个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都好似一张白纸,一般没有被勾勒任何的笔墨,所以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杂质,而像这样纯净的人,她在入睡的时候,心里也不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思虑。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睡颜,才会让人看着非常的舒心,就比如说现在。
甚至这一刻,惊棠还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带着鲜血的双手,去理了理常岁额边的碎发,鲜血已经结痂的手指抚摸过常岁同样鲜血淋漓的面容,那种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新鲜的血液融合在一起的感觉难以描述,就好像是惊棠和常岁二人之间的关系一般。
其实怎么说呢?惊棠曾经也在自己的心里,认认真真的审视过他们二人之间,现如今的这个状态,因为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情愫难以言说,所以惊棠总是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吧,能和常岁二人维持这样一种合作伙伴的关系,那就继续维持下去,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层窗户纸是很难捅破的。
因为一旦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一层关系,摊到台面之上的话,惊棠的心里真的无法确定,常岁会做怎样的一个决定。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惊棠,已经完全抛却了自己亓国四皇子的身份,他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叫做惊棠的普通人
的而已,他的身上也没有纠缠了两辈人的恩怨情仇,更没有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算计。
他就好像是这凡尘俗世里一个干干净净的人,遇见了另外一个纯净透明的人罢了。
此时此刻,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之中,惊棠的心里仿佛燃烧了一个火把,照亮了他周围漆黑的夜。
他的心里也明白得很,他已经失控了。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在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够冷静的保持自己理智的人来说,突然间抛出自己的身份,抛却自己计划,抛却自己理智的人,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而越是这样冷静理智的人,一旦情绪起来的话,那可以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节奏。
只见惊棠慢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