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深思,罗符还是主动开口打了圆场,“医者辩症论症,于病家本是好事,如今咱们求毒狼癍疫的根治药方多日也不见头绪,白大夫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此疫非彼疫,想来也不会是信口雌黄,我们又何妨一听呢?”
和大夫望向罗符,有些意外,他以为罗符会站在自己这边,至少要先维护住定安府里这群大夫们的名声才是,否则若真如这位不知来历的医师所言,那他们可全都是断错诊了。
若是寻常小病也就罢了,为医者,一辈子要为那么多病人看诊,又哪能真的全无纰漏?可这却不是寻常小病小灾,而是将可以医治的病断成了人人恐慌的疫症,砸了招牌不说,首先世子那一关他们就是绝对过不了的。
要知道,为了建立这隔离区,将定安府内所有染病和疑似染病的人全都弄进来,每天流水似的银子花出去不说,世子身上可还顶着来自各界八方的压力呢!连带着他们这些大夫,近日虽然受到民众们更甚以往千百倍的尊重,那也只是建立在他们真能医治这毒狼癍疫的基础上,一旦证明他们的诊断全是错了,那后果…
…
和大夫闭上眼睛,完全不敢深想,好一会儿才平复心绪,上前两步道:“罗大夫,你……”
他声音不大,想要暗中提醒罗符自己的顾虑,就算是要跟这位白大夫辩症,也该私下进行,而不是当着这么多定康县百姓的面,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可不等他多说,便听到响起了一声冷哼,却是已经包扎完毕的宋大夫。
只听他冷冷地说:“就算不以师承定高下,但这病可是几乎所有定安府的大夫确诊的,确确实实是毒狼癍疫无尤,你不过才看了三、四个病人,又瞎猫碰上死耗子治好了一个而已,便能在这里言之凿凿了吗?”
宋大夫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出口的唾沫都几乎要喷到白间脸上,罗符在旁不由十分无奈,暗道这和大夫和宋大夫平日也不是急躁的人,怎么偏偏就今天这么耐不住性子呢?这位可是千真万确的药王谷谷子啊,要是心胸狭隘一点,就凭今日的口角之争,便能叫两人永世再无断脉看诊的机会。
要是和大夫和宋大夫真是骆府柳大夫之类的庸医,罗符也是懒得管的,甚至巴不得他们再将白间得罪得狠一点
,最好到惊动世子的地步,直接将他们逐出定安府。可事实是,两位大夫虽然自负了一些,难免有点不尽人情,但一身本事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些日子更是不分日夜地跟他泡在药草和医书堆里,不曾有半分抱怨。
这样的人,他说不得还是要保上一保的。
“宋大夫,世间疾、病千千万万,少不得有症状、脉象相似的,医者也是人,断错或疏漏再所难免,所以在遇到质疑的时候,我们更该虚心接受,严谨以待……”
罗符不能劝白间,也不敢说得太明显,本是想要全宋大夫平常心的话,听在宋、和二人二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宋大夫本就性子急,闻言竟直接对着罗符大吼起来:“这是我虚不虚心接受的问题吗?罗大夫,这毒狼癍疫可是你第一个确诊的,我们也都一一诊过,这才终于敢百分之百确定,如今他不过一人之力,随便看诊了几个病人,就要推翻我们这么多人下的结论吗?”
他说得慷慨激昂,见罗符似要开口,也只是一挥手便又接着说了下去:“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是庸医,所诊结果也是对的,但他诊
断的那几个病人我们都不曾看过,只是有一、二表征疑似毒狼癍疫而已,怎么能说那些人不是毒狼癍疫,我们所有的诊断便是错的呢?”
恢复了理智和清醒,宋大夫不再针对白间,所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围观众人就算听不懂医理,但宋大夫所说的逻辑并不复杂,其中的道理更是显而易见,不由纷纷点头。
确实,白间虽然看了几位病人,而且还治好了一个病情最为轻微的,但这一不能说明他们所得便是毒狼癍疫,自然也就不能证明目前在定安府内肆意的不是毒狼癍疫。
就连白间也不由点了点头,眼中对宋大夫的轻视也少了许多。
他就说,穆泽手下办事的,就算只是临时借调,也不该是轻浮狂妄,一无是处的人才对。
“此言确实有理。”白间道,“我本也没有想过会这么简单便让你们相信我,不过有一法可以证明,他们所得并非毒狼癍疫。”
事情终于还是向着他们一开始预期的方向发展了,罗符飞快和白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让宋大夫继续开口,直接应承了白间的话:“有何法?白大夫但说无妨。
”
白间毫不犹豫地回答:“此病初发或潜伏期并不难治,只需找到这样的病人,再治好便可。”
真正的毒狼癍疫,哪怕是才发现的时候,也是绝无治好的可能性的,白间言下之意,便是要罗符为他找来一个刚刚染上所谓“毒狼癍疫”的病人,他只要能像之前那样将人治好,便能证明他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