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人自从来了丹县之后,几乎全部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劳改犯,陈金翠过去的时候,桌上的菜几乎都成了空盘子。
方玉霞一脸震惊,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陈金翠却见怪不怪,多少有些理解。
田里那边因为人多的关系,难免就有疏忽,不能一家一家分开了来做,所以基本上就是陈金翠请了几个厨艺相对还不错的厨娘,用大锅烧饭,每日菜都是够的,但油水难免不足。
陈金翠平时也会跟着这些人一起吃,户部的人大多比较抠门,而且郊外去城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基本是那种,刚吃完回来就又饿了那么远的距离,所以的户部的人也是跟着灾民一起吃。
这些人不说锦衣玉食,但吃穿是不愁的,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苦?这不,才几个月的功夫,来一次酒楼,就像吃了一周的食堂,在回家吃自家妈妈做的饭时恨不能将碗也一起吃下去的感觉。
她在边上坐下,重新叫小二上了菜,上了酒,这才开始新一轮的饭局。
等着饭局吃完,已经是晚上了。
陈金翠一身酒气,送走户部所有人之后,准备回家。
“苗苗,我和你一起将老板送回去吧?
”陈金翠脚步有些虚浮,眼看着要倒下,方玉霞连忙将她接住,“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实在不放心……”
苗珍拿着陈金翠的给的钱袋子给结了账,回来看到的就是陈金翠整个压在方玉霞身上,眯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叹口气,将钱袋给塞回陈金翠的衣袖里,确定放好了之后,才一边一个扶着陈金翠回家。
已经是深夜了,出了流浪者和乞丐,大多人都已经沉入了梦乡。但意外的是,苗珍和方玉霞将陈金翠送回去的时候,季家的人竟然谁也没睡。
来开门的是杨氏,看见陈金翠的样子还愣了一下:“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苗珍和方玉霞也奇怪,她们是见识过陈金翠酒量的——之前还在绣楼的时候,俩人眼睁睁看着陈金翠喝得比今天还多,都不见她醉,今天喝了一轮就醉的连路都走不稳。
“麻烦你们俩了啊,今天太晚了,要不你们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在回去?”这大晚上的,杨氏也不放心这俩小姑娘走夜路。
苗珍和方玉霞摆摆手,忙说:“不了不了,我们家离得近,就在前头,几步路就到了。”
两人话落,也没给杨氏挽留的机会,匆匆走了。
杨氏只好半扶半抱的将陈金翠拖进门,随手将门关好:“不能喝,还喝成这个样子回家,你就这么不想面对这个家吗?”
趴在杨氏肩头的陈金翠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即便听见了杨氏的话,也一声不吭。
“怎么了这是?”
路过小院的时候,坐在院子等陈金翠的老太太问了一句,“怎么一身酒气?快洗洗,这是想臭死谁呢?”
陈金翠打了个酒嗝,熏得蹲在旁边用手指头戳她脸的苏毓秀连连后退好几步。
杨氏对季文旭说:“你们看着她点,我去烧水给她洗洗……这个样子等会怎么睡?”
季文旭哦一声,倒是乖乖地坐在陈金翠身边,一手牵着陈金翠,一手牵着苏毓秀。
明明才十一岁,如今俨然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夜里很静,小院里谁也没说话。
陈金翠眯着眼,正要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沉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有些苍老的手搭在了她额头上。
那只手手心全是茧,触感一点都不好,但手心里还有一点温度。
陈金翠迷迷糊糊有点贪念,在那手心里蹭了蹭。
“平时要是也这么安静,老娘至于和你吵架吗?”老太太将手收回,推推季文旭,“
夜里冷,却给你娘那件厚衣服来搭着,等会着凉,又要连累一群人。”
季文旭觉得让娘和奶奶单独相处是一件极其危险的时候,于是果断将苏毓秀从凳子推了下来:“你去。”
苏毓秀诶了一声,鼓着脸不高兴:“可是我想看着娘啊。我不去,明明是奶奶叫哥你去的,你自己偷懒不想去,就知道指使我!”
“娘有我。“季文旭一本正经的说。
苏毓秀说什么也不去,死死拽着陈金翠的手冲季文旭做了一个鬼脸:“娘说了,毓秀是小暖炉,我抱着娘也能给她温暖……”
老太太忍无可忍,将两人往前一推:“你们俩一起去!”
大人都发话了,不可能在找借口,季文旭只好狠狠地瞪了苏毓秀一眼,黑着脸去了屋里。
苏毓秀冲他背影冷哼一声,抱着陈金翠不撒手。
“你娘不容易。”老太太忽然说。
苏毓秀愣了一下,抬起头及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想摸摸她的脑袋,苏毓秀却因为排斥,往后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