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晚七点,离家三天的付平终于回到付家别墅。
他眼底有着深深的青黑,肤色暗淡胡茬潦草,很显然这几日都没睡好。
但他的精神看起来是不错的,眼中带着笑意:“司令已经联络了李渝的怀南守备军,今晚调人前往怀顺码头,八月二十二之前定能赶到。我现在收拾一番,明早带人去怀顺码头坐镇。”
军队开拔大多是跑步前进或坐汽车,但他带的人少,换上便装坐火车更方便些。
几日不见他,回来竟然就带了这么个好消息,付疏心中欢喜,连忙道:“我也去。”
“你在家好好呆着。”付平冷了脸,表情不大赞同。
付母生下小妹就早早去了,付家三个那男人怜惜苏苏从小没得过母亲的宠爱,早习惯了将她捧在手心上没命地宠,无论她多少岁有多少成就,在他们眼里还都是个孩子。
行军打仗这么危险的事,付平当然不想让她跟着。
付疏当然知道哥哥和父亲对自己的爱护,但她已经是个思想健全的成年人,有自己的追求和信仰,有自己的判断。
她笑着道:“大哥,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怀南
省本就是我回国后一直生活的地方,如今战事一起就躲回京城,这不是逃兵吗?如果想当逃兵,那我当初为什么要学医?”
付平沉默了,他知道妹妹说得对,却仍固执地不想让她以身犯险,这次孤身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带回来,他已经吓得够呛了,若苏苏真出了什么意外……他都不敢想父亲和弟弟会怎么责怪他。
他看向付威,试图让父亲来劝阻妹妹。
哪知付威却深深叹了口气:“罢了,苏苏长大了,也不能总拘着她。去可以,但得全须全尾地回来。”
“爸,你放心,我只治病救人,绝不会往前凑。”付疏保证道。
晚上,父女三人吃了顿好的又聊到深夜才睡,每个人都心情复杂得迟迟不能入睡。
第二日一早,付疏收拾好行李,和付平一同上了火车。
付威没来送他们,他年纪大了,受不得父子父女分离的苦楚,宁愿一个人在家睡着。
可醒过来时,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家里空荡荡的,他心里也不好受。
而这时的付疏已经在车上了,还碰见了许家兄弟。
她其实很奇怪,华国这么大,竟然每次出行都碰到熟人,看来
还是火车太少了。
许星瀚笑着跟她打招呼:“付小姐,多日不见,原来你回京城了。”
知道她是付安的妹妹后,他自然也知道了她是京城人,这才由此一说。
许星林只是红着脸笑了笑,没多说话。
“想家了,便回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会在车上遇见许会长和许二少,没听说顺威商会在京城也有生意。”付疏礼貌笑道。
许星瀚表情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自然,若非付疏敏锐,根本察觉不到他这细微的变化。倒是许星林,眉头猛地一皱,显出几分不自然。
“付小姐有所不知,我和星林的舅父是京城人,”许星瀚煞有介事地说:“他老人家最近染上了烟瘾,母亲特让我们来劝劝。”
付疏也从善如流地叹了口气:“大烟害人。”
甭管是真是假,她已经看清了,人家兄弟肯定是一伙的,如果许星林是红党,那许星瀚也跑不了,不然不会处处为弟弟打掩护。
看来如今红党发展得也并非像大家想象中那么不顺利,有顺威这样的大商会做后盾,钱财方面总不至于特别窘迫才是。
正聊着,付平从包厢里出来:“苏苏?”
付疏对他笑了笑:“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顺威商会的会长许星瀚,这位是沪城大学的高材生许星林,是我在怀安认识的朋友,他们和二哥关系也不错。”
付平主动伸手:“你们好,我是付平。”
行伍的气派很难隐藏,规矩和热血已经刻到了他们的骨血里,因而许星瀚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眼神戒备中又带着尊敬:“付先生你好。”
几人随便聊了两句,就各自回包厢休息,毕竟这漫长的旅途很是恼人,下车后又有得忙碌,倒不如多睡。
八月二十,火车在中途连秋省停下,几人又不约而同地出包厢晃荡,碰到那手里拿报纸的,都要看上一看。
其实也不用他们看,普通车厢里的讨论已经一声高过一声,说到激动愤慨之处,还有人站起来慷慨陈词,这些大多都是年轻的学生。
“看看,这叫什么事?!米国海军占了沪城港,被白虎帮撞了个正着,长枪大炮打到了家门口,想逼迫我们签三二条约,做梦!”
“他们还想去针口直接把针城划作殖民地呢!欺负人欺负到这份上,简直岂有此理!”
“米国有海军,我
们也有啊,还等什么?将他们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