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峰这会儿在自留地里面割苕藤子。
干活这个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慢人一步接下来的活处处都得慢人一步。
他们这会儿才把田里的活刚刚干完,陈学平去犁地,他在家里就得把苕藤子割回去,然后王秀华婆媳两个都能剪。
陈南星一口气跑到地头上喊了他一声:“二伯!”
陈正峰应了一声:“啥事啊?”
他对于自家儿女一向就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但是对于听话有出息的侄女他显得格外的和蔼。要是让陈学平看见,少不得又唧唧歪歪在那嘀咕他们是不是捡来的。
“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陈正峰说话的时候手底下的动作也没停。
拱起来的背就像一座小山。
“就是打麦子的事,你们家的麦子也快干了吧?”
“嗯,快了。再晒这一两天就能打了,你们那早都可以打了吧?”
“打算明后天就开始呢!
我听人家说大队那边有那个打麦子的柴油机。弄过来之后人只需要往里面送麦子就行了。打的快的很,而且打的还干净利索。
二伯,你们家要不要试一试?”
“机器打麦子?”这个陈正峰也听说过,但是没正儿八经的见过。
“对啊!”
“那个怎么打的?得要钱吧?贵不贵?”
“不算太贵,按亩数来的,一亩地一块二。
像我们家那样的五六块钱是要的。关键在于人省事。就我们门上那点麦子,一天早早的就结束了。趁着天气好打完了之后把它收拾出来晒干了,该入库的入库这个事情就了了。
铺在地上用连枷打,反反复复的敲,要好几天才能打得完。这个天气真的不好说,说变天就变天,麻烦的很。”
陈正峰艰难的支起腰杆抬眼看了看:“这万里无云的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可能下雨。钱不好挣啊,力气是最不值钱的,能用力气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二伯,钱不是省来的,是赚来的。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花钱大手大脚,花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该花的时候不要去花,该花的时候就一定得花。
人一辈子辛辛苦苦是图了个啥,不就是为了好过一点吗?”
陈正峰看了她一眼:“咋了?你想用柴油机打麦子?你是能行哦。你们家今年脱胎换骨条件一下大变样,几块钱的加工费还是能出得起的。我们这不行,我们这今年比头年还恼火,只能自己出力气了。”
“今年咋能比头年还恼火呢?忙的时候忙庄稼,闲的时候不都在采药。多少总卖了几个钱,不至于比头年还恼火吧?”
陈正峰道:“家里的整体情况是比头年好了一点。但是你看,家里添了一个人,劳动力比去年更弱了。前面两年要给公家交的钱都还没交上,还欠在那里的,今年这到了年底新的钱又来了。这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不详细一点努力一点早点把那个钱给了,我这睡瞌睡都睡不踏实。”
他这一辈子都没欠过谁的,最怕就是欠别人的。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来了:“你们家的那个农业税是交清了的吧?”
“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交啊。我这也才刚刚找到工作,手上是有两个钱,但是也不多,等到年底的时候再说吧。
我是想着那个方便,真的省时省力。有花天的时间去打麦子不如找个机子过来一天把麦子打了。剩下的时间该进山采药的采药,该干别的干别的。
别的不说,空余下来的那几天时间进山采的药也能卖点钱啊,怎么着也不至于亏本啊!
你看这段时间山上,金银花都还能采一批,再耽搁下去就彻底的过季了弄不成了。
除了构树皮,夏枯草,紫苏叶……这些都出来了。只要弄回来晒干的就都是钱。能换成钱的东西多的是。
耽误时间就等于耽误挣钱。花点钱就是为了省出时间挣更多的钱。二伯你算算这个账啊!”
陈正峰又不是个傻子,他是整个燕子梁甚至整个大队读书最多的,甚至于早先是整个公社读书最多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那么惨。
算账这个事情他比谁都算得快算得精。
手上割苕藤子的动作渐渐的慢下来,半天才点头:“说的也是。
但问题是我们这边交通不方便,柴油机也不好过来啊。”
“他们能用板车推到河边上,到时候找人抬过来呢。人家轻易不想过来,但是咱们这个队上有几家都愿意打的话他们说是可以跑一趟。”
“那你们家加上我们家也才两家呀!”
“你再去跟大伯说说呗,加上他们不就三家了。其余的人我也问一下想,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早点弄完了早点进山去采药呗。别的事情就不说了,这个事情咱们先赶在别人前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