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装简骑出府,倒没费什么周折。
顾练带着五六个打扮成护院的番子随车而行,佟裳换了家常衣服,易恒也换了一袭寻常的藏蓝袍子,布衣加身,也丝毫掩藏不住周身的贵气。
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佟裳把头靠在他肩头,心思微微有些沉重。
易恒刚才嘴上不说,她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夜重年登基后野心勃勃,他为王时就收了郑荣弼为重用,如今又添了上将军,更是如虎添翼,为了树威信,在朝堂上,臣子们稍有言语上的不顺就杀,对拢络他的那些人则施以重赏,这样一来,朝中已经没人敢说真话了。
易恒如今还管着批红的差,只是照此下去,不消多久,这批红只怕也要收回去了,皇上要归拢势力,头一个要整治的就是易恒。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仍是四平八稳,只有在看她的时候,眉眼间才会露出些许寻常见不到的温柔,“在想什么?”
“我在想大人。”
“胡说,我就在身边,想我做什么?”
佟裳轻笑,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那大人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你是不是胖了,我不在家,你也不
用侍候爷们,每天在家闲养着,晚上不睡觉,早上睡到快中午,刚才抱你上车,差点没把我腰累折了。”
“真的吗?我重了那么多吗?”佟裳脸上滚烫,原以为他不会发现呢,她最近是胖了点,嫁过来以后过得舒心,老夫人待她又和气,她心一宽可不就胖了嘛。
“可不,前两天在热河猎鹿,我一人扛着鹿回来,那成年母鹿都没你沉。”看着她咬着嘴唇,一脸羞愤委屈的样子,他一下绷不住,笑了。
“哈哈哈……”
“我就知道你拿我开心。”佟裳捏紧拳头在他身上一通猛捶,“你这人坏透了,没一点正经样,还有,我就胖了一点点而已,一点点,你不许出去给我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易恒讨饶,接了她的拳头在怀里捂着,看她气性渐平,偎在怀里安稳睡下了,易恒才重新肃了面孔,看着在怀里安睡的人,眸中浮现一道隐忧。
京城的夜市很热闹,沿街摆满了贩卖货物的摊贩,佟裳第一次逛夜市,市井上繁荣的景象,是她远没料到的,“经历过那些纷争,眼下也算是国泰民安了。”
易恒微笑,“京城是一国之都,繁华昌
盛自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可要看国势,还得到外面走走,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国泰民安。”
“大人是说……如今不泰平?”
易恒叹气,抬头看着沿街挂着两排灯笼,漆黑的眸中倒映着一片火光,“皇上闹肃清,臣工们人心惶惶,敢怒不敢言,眼下有我震着倒还好说,怕只怕皇上的野心不止于此。”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佟裳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有些心疼,只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硬劝未必有用,便故意道:“大人又不是皇上,操那门子心做什么,这官做得来就做,做不来就辞官回去养老,我之前悄悄去看过咱们的库房,吃上几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说到最后仍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大人,功成身退固然好,可若见势不好,懂得及时抽身也是要紧的,我看……那批红的差,皇上要就给他算了。”
易恒抿唇不语,只是摸摸她的头道:“好了,今儿是出来玩的,不说这些无聊的了,我带你逛逛,喜什么挑一个,我送你。”
佟裳见他没兴致谈,也不好硬劝,悻悻然罢手去那边摊子上看梳子,她平时用玉梳、牙梳,这木梳子还是头一
次见,拿在手里温润轻便,质感也不错。
“喜欢吗?喜欢就拿一个。”易恒在旁边道。
佟裳看着他轻哼出声,“大人好小气,想拿一个梳子就打发我,既然说送我,我要挑个好的。”
易恒被她噎了一句,连忙去看那卖梳子的脸色,生怕人家以为他抠抠搜搜,“库房你都看了,府里什么不是你的?”
“我不管,我要挑个满意的。”
“好好好,随你挑去。”易恒拿她没办法。
“上好的千年玛瑙手串,正经的南红料子,客官们过来掌掌眼,千年南红,消灾辟邪,去病保身,快过来瞧瞧哪。”
佟裳被这叫卖声吸引,抬头见卖衣是一个穿着褴褛的年轻人,那人长须长发,身高七尺,身子健壮地很,一看便是关外的人。
佟裳正要过去,被易恒一把拉住,“别去,看他穿成那样,兴许是偷来的东西,回头惹上官司就不好了。”
佟裳笑着道:“大人怎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看那人虽然衣衫褴褛,可脚上那双鞋却是上好的货色,他一时穷途末路当了衣服,鞋却当不了,你再看他手上的玛瑙,我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这串玛瑙也是我
所见之中的上上品了,放在咱们这里也是上贡的东西,我看这人,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