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听她解释一番,便也放下心来。
两人来到正院,与前面的噪杂相比,正院一片清明,明亮的廊灯下,依稀可以看见廊下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正在往里递饭。
佟裳只顾着急过来回禀,一时忘了时辰。
门口的婆子看到她,忙迎下台阶向她请安道:“夫人。”
“我来瞧瞧老夫人,她老人家这会不便,我先到院子里散散,迟会再过来,你先不用通禀了。”
“是。”那婆子答应一声,自去不提。
老夫人院中遍值花草,即便到了冬日,也绿意葱葱,丝毫看不出萧瑟,佟裳来到墙边的青瓷大缸边赏鱼。
夏嬷嬷从门外进来,见她在这里,没先到正殿请安,反倒折了几步,到她身后请了个蹲安道:“夫人。”
佟裳转头看着她道:“辛苦你了夏嬷嬷。”
夏嬷嬷道:“奴婢不过是跑了趟腿,谈何辛苦。”
佟裳笑着道:“佳姨娘知道你是我派去防她的,自然不会对你客气。”
夏嬷嬷道:“佳姨娘是不太高兴,不过她多少还顾忌一些奴婢的老脸,没弄得太下不来台。”
“算她识趣。”佟裳叹息道:“我这个姐姐,就是太一根筋,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一身病痛。”
夏嬷嬷顺着她的话道:“其实按老夫人的意思,佳姨娘这样胡闹,早就该料理
了清出去,省得府中不宁,她是看在夫人您的面子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佟裳略无耐地道:“她虽胡闹,难得的是有颗赤子之心,我暂且留着她还有用。”
夏嬷嬷点一点头不再置喙。
少倾,那边屋子里撤了饭菜食盒,佟裳忙理了理衣裙,进去请安。
彼时易老夫人已经移座到偏殿的榻上坐着,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浓茶漱了口,方才开口道:“前面的事料理干净了?”
“皇上跟沅常在都已经送走了,这会宾客也散了,只等着明天大殓呢。”
老夫人点点头,沉思了半天,有些忧虑地道:“皇帝突然走了这么一趟,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不高,也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只是佟裳仍旧脸上一红,屈膝跪地道:“是孙媳妇不孝,让您跟着受辱了。”
这次夜重年追到府里,着实有些欺负人的意思,易老夫人避而不见,多少有些对抗的意思,皇上微服到府上,家中女主人不出来迎驾,自东穆开国以来还是头一次,只是……皇上追姑娘追到人家婆家,也是开国以来头一次。
佟裳知道易老夫人一直以来对这件事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只是今天的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忍受范围,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这把老骨头,谈什么受不受辱的,我只
是恨自己没办法救你,更帮不了恒儿。”她朝身边的夏嬷嬷扬了扬下巴,示意扶她起来。
夏嬷嬷笑着上前道:“夫人身子才好一点,就这样动不动跪下,回头病重了,别人岂不说是老夫人心眼小,苛待了夫人?”
“我绝没有那个意思。”佟裳有些惶恐。
“夫人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岂会不知,大家都是女人,老夫人自然体谅夫人,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她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易老夫人道:“恒儿走之前把你交给我,我便有一份职责在,看到皇帝这样,我也是心急得没办法。”
“我知道,我绝没有怪罪老夫人的意思。”
易老夫人见她吓得脸色惨白,眼睛通红,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岂会不心疼,示意夏嬷嬷递了帕子过去,缓了缓道:“如今恒儿还是没消息?”
佟裳低着头道:“原先养心殿的江姑姑能帮着送信,江姑姑的路子断了之后就再没有大人的消息了,不过老夫人放心,顾练回来了,顾练一直跟大人有联系,回头大人有信儿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易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养心殿有位姓江的姑姑?我怎么不知道?”
佟裳道:“江姑姑是皇帝还在信王府时就十分得力老人,叫江慕允。”
阮明兰隔着窗
棂,看着佟裳的背影出了院子,烛光在她的眸子里映出一团昏黄的晕。
夏嬷嬷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福了福道:“老夫人,夫人送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嬷嬷只略一迟疑便意会了她的意思,扑通一声跪下道:“还请老夫人责罚,奴婢也是上次进宫的时候才知道的,只是……怕您担心,就没告诉您。”
阮明兰略显沧桑地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当瞎子,当傻子,连你知道了,想必恒儿也早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偏偏一个两个的都瞒下来,难道你们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
她转身置问,夏嬷嬷在她的注视下深深俯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