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村口那块平地上坐着不少人。
大过年的,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甭管一年挣不挣钱,这一天全家欢聚一堂也是件高兴的事。
男人坐一堆吹牛皮,女人凑一堆话家常,坐在里头能听不少新鲜事。
郁知秋难得出现在这种场合,况且这一年她家的变化很大,村里人背后没少议论。
此时她一出现,村口聊天的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
郁知秋暗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保持步调不变。
好歹她也是五四青年节上台大合唱过的人,面对台下几千个学生都不怕,这点人更不虚,要稳住,不能抖。
更何况,这样热闹的地方,一般都有她的伙伴在……
“二毛娘,上我这里来坐。”
不等郁知秋看清所有人,王氏蹭地站起来,惊喜地喊着她。
郁知秋眉间浮上笑意,她就知道,这样的地方少不了王氏。
王氏出来自带一条长凳,她腾出一半给郁知秋坐,还给她介绍周围两个眼生的人:“这是李大爷的三媳妇,他们一家在隔壁镇做事,回来得少。”
李老头人挺好的,郁知秋又常坐他的车,听说是李家的儿媳妇,便露出微笑点头打招呼。
李老头的三媳妇姓朱,是个精明的人物,郁知秋一坐下她的眼睛便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头上戴着银簪,身上的棉衣看着挺厚实,瞧着还是新的,再一看脚下,哟!还是小皮靴。
这几天在家里,没少听她公婆说刘家寡妇做生意挣钱的事,她还以为是老年人故意夸大事实,现在一看,倒真像那么回事。
朱氏的男人在隔壁镇打铁,她自己带着孩子天天跟巷子里的妇人闲聊。
别的本事没有,搭话的本领却是不差。
“刘家嫂子新年好啊,我跟我男人在隔壁镇上,回来的时间少,嫂子不认识我,但我可是听说过嫂子的。”
“我婆婆在家里夸嫂子厉害,一个人养三个娃,不像我们养一个都费劲。”李氏话里话外夸着郁知秋。
做了几个月生意,郁知秋如今也算是阅人无数,李氏瞧着是个心眼多的人。
她的故意亲近多半是带有目的的,就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说李老头夸她还有可能,毕竟她坐李老头的车坐得多,跟他也熟悉。
李老头家的老婆子她是真的不熟,顶多碰上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大过年的,不想闹出什么麻烦,郁知秋淡笑道:“可别这么说,你们能在镇上生活才是有真本事。”
郁知秋随口这样一说,朱氏得意劲儿又回到脸上:“哎呀,谁说不是,镇上可不比村里,有田有地吃喝不愁,在镇上柴火都得花钱买,要没点真本事待不下去。”
朱氏最得意的事就是她在镇上住,她天天打交道的可都是镇上的人,那些人家里都有个来钱的营生,哪里是村里这些泥腿子能比的。
“买柴火都要钱?一年到头得花多少银子?”年纪大点的老人啧啧感叹。
朱氏微微抬起下巴,拿鼻孔扫一圈周围人:“怎么也要四五两吧,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我当家的还打算把儿子送去念书,加上念书的钱那更不得了。”
“嘶~~四五两!我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了二两,小三子厉害呀,有门手艺在手,儿子还能去念书,一年下来不得挣十多两银子。”有人默默算了笔账。
“这么多啊?可我咋听李家二媳妇说小三子一家还跟家里要钱?”
“许是你听错了,小三子媳妇还要送孩子念书呢,没钱咋念书?”
…………
朱氏抽抽脸皮,心虚地低下头,她家一年哪有四五两的收入,三两银子顶天了。
村里人也没听错,自家的确时不时找公公婆婆要钱,别看她公公只是个赶牛车的,一年下来挣的钱不少。
她男人最小,婆婆心里一直偏疼三房,给钱都是偷偷摸摸给的。
家里大嫂和二嫂心里有所怀疑但没有证据,今天自己在外头瞎吹牛,也不知被她们听见会不会找麻烦。
朱氏心里忐忑不安,没心思听周围人闲聊,垂着头想着应付婆家人的法子。
大房和二房要安抚,公公婆婆要继续哄,哄高兴了自家才能拿到钱。
从婆家拿不到钱,她家或许就不能在镇上住下去,光靠自家男人挣的钱养不起一家人,公婆不给钱,她就得回村。
她不想回村里住,天天围着灶台泥巴转,聊的都是地里的活,家里养的鸡,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不喜欢听这些,她喜欢听谁家做的生意如何,谁家儿子在学堂里念书好不好,又或者是哪家铺子里又来了新货。
她虽然买不起听不懂,却不妨碍她凑热闹,听得多了也许就听出机会了呢。
妇人们在一块,最爱聊家长里短,婆媳姑嫂的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