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老秀才上了年纪,吃不了太硬的,郁知秋特意买的软和的糕点,另买了一包红糖,一条肉拎着。
老秀才的家住哪里,她早打听好了,拎着东西七拐八拐在门前垂着枣树枝的院子外停下。
只看枝丫,便知这棵树有些年头,春来发新枝,树上点点绿苞如绿色繁星,点缀着这座普通的小院。
老秀才姓何,家中的儿女具已成家,搬去别处生活,只有他和老妻一直住在旧院子里。
这会何秀才还在镇上替人写书信,家中只有何秀才妻子方氏在家。
郁知秋敲门进去,表明来意,方氏倒没直接拒绝。
方氏说,镇上要写书信的人不多,何秀才并不忙,只是教几个孩子识字不成问题,当然也只是识字,多的他没精力教。
这一点,郁知秋自然知道,若家里几个孩子不单单只学识字算账,她也不会找何秀才。
教人念书耗费心神,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何秀才便是有心也不一定有力。
“方家姐姐,我家三个孩子,大的两个是儿子,最小的是闺女,三个孩子不分男女不分大小一起学。”郁知秋点明自己的要求。
方氏闻言顿了顿,沉默一会道:“我知道了,我来跟他说,明日我去找你,你刚刚说你家摊子在哪里来着?”
“就在离码头最近那条街,叫百味小摊,去了就能看见。”郁知秋凑近方氏大声说道。
方氏有些耳背,说小了她听不清楚,得凑近耳边大声说才行。
方氏嘴里默念了两遍,记清楚后才跟郁知秋继续说话:“明儿我来找你,成不成都跟你说一声,这些东西你拿回去,我这里用不上。”
郁知秋摆手:“不拿,你留着吃,又不是啥贵重东西。”
方氏不同意,非让拿走,老太太干瘦,劲儿却很大,握住郁知秋的手臂,她竟挣脱不开。
郁知秋无法,只得拎着东西回了,这本来只是她给何秀才两人准备的见面礼,回头若是事情能成,再置办另外的拜师礼。
到了中午何秀才拿着东西回家,刚进屋子就被方氏拉着念了一通。
方氏把刘家三个孩子的情况细细说完,问何秀才怎么个想法,成不成的给别人回个准话。
“只是教识字算账?不教其他?”何秀才重复了一遍。
他心中有些好奇是谁这般通透,只求孩子识字算账,不妄图功名富贵。
要知道大多数人送孩子念书都盼着孩子能学有所成,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殊不知功名岂是那么容易考的,说是万人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在他看来,家资不丰或是天资不够的人,走这条路难有结果,不如学点手艺实际。
方氏把方秀才的东西收到角落里:“今天那妇人是这样说的,她说她家不过乡下人家,家中孩子资质普通,只求孩子能识字算账不被人蒙骗足矣。”
“说起来那妇人的摊子你应该知道,过年那阵卖麻花的就是她家,是个心里有章程的,没说出让你教个状元出来的傻话。”
方氏却不是胡言,何秀才早年做先生时,好些人来家中送礼,求着他多教教孩子,说家中孩子聪明过人,是状元之才。
何秀才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头如斗大,他自己尚且只是个秀才,能教出个屁的状元。
老妻说是卖麻花的人家,何秀才笑了:“是姓刘的两个小子家呀,行了,那两个孩子是好孩子,我同意了。”
“怎么?你认识那妇人的孩子?”方氏眼神不善,这老头啥时候认识的,她咋不知道?
何秀才背对着方氏,没看见她的眼神,解释道:“从去年开始那两孩子就让我帮忙写契书,我跟他们还算相熟。”
方氏微眯着眼:“跟两个孩子熟,跟孩子他娘是不是更熟?”
何秀才被方氏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变了脸色道:“你胡说什么?我只见过那两孩子,并未见过他们母亲。”
“我都五十多了,你别想着有的没得,整天疑神疑鬼的你也不嫌累得慌,寡妇门前是非多,回头坏了别人名声,当心别人找你拼命。”
方氏白他一眼:“我这是在提醒你,你也知道寡妇艰难,跟人保持点距离,别叫人有说嘴的机会,当初那荷香……”
何秀才一听这名字就心累,荷香本是他朋友的相好,他朋友为了跟荷香见面总拿他当幌子,他跟朋友争论时,被妻子听见误会了。
为着这事,两人之间赌了好几个月气,一到现在妻子还时不时提起来。
方氏倒不是真的怀疑丈夫跟别人有什么,自己的丈夫是什么心性,她心中清楚,且她今天刚见过郁知秋,能看出那是个心正的人。
之所以故意这样说,是提醒丈夫跟人保持距离。
她丈夫这人是个好人,爱往身上揽事瞎帮忙,同情心又重,人家说一句,他自己能琢磨出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