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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1 / 4)

来信|

沈妈说:“菜不上桌,永远看不出有没有炒多。”

我认为这话说得很对。和程北钧坐在船上看烟花的那个晚上,当我赶回家时父亲已经早早睡下,我以为那已经是一晚眼花缭乱、东奔西跑结束后十分美满安心的结局了。

可事实上那个夜晚远远没有结束。就在那天的午夜时分,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大事——老市长在家自尽了,消息在凌晨传出,全城一片哗然。

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内,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老市长为什么自尽、怎么自尽、谁发现的、场面什么样…成了人人皆谈的话题。如果在街上走一遭,路上大多数人都忧心忡忡、步履匆匆,埋头赶路,仿佛天降大祸。但凡张口,必聊此事。

报纸一如既往只写结果,对于中间的细节只字未提,这个宽容举措给予观众无限揣测的可能。我从各个渠道听说了完全不同的版本。学堂里的姑娘们聊起来,都说谢老头是一心求死,上吊自杀,死状无比可怖,至于原因,她们众说纷纭,最认同的观点是他生了绝症,不愿再活;父亲的观点来自于他的一帮同辈朋友,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谢老头后宫着火、晚节不保,他最小的小老婆恨透了他,半夜强迫他服农药——可这明明是谋杀,自尽的消息从何传出?他们也不追究,谈起来都啧啧赞叹谢老头看不出来竟如此风流。

广大群众的看法我大多是从阿水那里知道的,她上午买菜拿信时总去找卢三儿,两人花了半天在城里转悠个遍。她和三儿日益亲密,我看在眼里却从来不多过问,阿水与人交往时有分寸、有目的,比我强得多。

她回来时和我说,目前人们还是对于老市长因为人不得势,吞枪自尽的说法比较认同。“他家门口摆了一排花圈,”她说,“阵仗大得很。”

说实话,老市长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一方面因为我以前不曾关注,一方面因为从刚即位起,他便不是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之人。他成就不大,所作所为不过是听上级办事,但也没犯过什么错,随着年岁增长,政局跌宕,手中权力江河日下,用父亲的话说就是 “老头子已经把握不住了”,国庆日那天他按规矩在和平广场发表讲话,总共说的话没有配角多,我看着他默不作声站在角落,脊背佝偻已是老态龙钟。

其实,老市长的死在那个年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人们最关心的还是之后的发展。老市长唯一的儿子,那个节日晚宴的组织者,那个面孔极白的年轻男人,谢桢,以极快的速度声名鹊起,顺其自然成了政权交接人最火热的选择,他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他初出茅庐却崭露头角,说话办事情绪稳定、不动声色,但是态度强硬、语气刻薄,对于政治观点的表露毫不掩饰,他的名字像一个新上市的廉价低筋面粉,也像春天传播的流行疾病,迅速在街头巷尾以各种方式出现。 “我渴望秉承我父亲的顽强意志,怀有对他无比悲痛和最为忠诚的缅怀,带领我们每一位亲人、伙伴、合作者,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走向伟大、和平、胜利……” 礼拜一的早晨他再次在和平广场面向围观群众做演讲,字里行间充斥着难以隐藏的骄矜和自信,那是一种独属于谢桢的狂妄,台下的前辈对他年轻的身份指摘不已,却心照不宣地回避他们内心的妒忌,还有深深的恐惧。

此外,他和城里的上流人士关系极好,诸如曹桀一类,租界区各个豪华酒店的顶楼包厢几乎夜夜笙歌、灯火通明,听说谢桢是个办聚会的好手,国庆晚宴的布置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程北钧对于谢桢倒有些嗤之以鼻,他说他听见谢桢讲话就心烦意乱,说谢桢发表演说的口气自命不凡,似乎踌躇满志,但细听内容平平无奇,毫无创新,都是些假大空的泛泛之辞,程北钧还说谢桢看起来刚愎自用、残忍自私——就像他一贯熟悉的“那些人”一样。

那时是一个寻常的上午,我们正在一起沿着江边的堤岸走路,已进入十一月份,出门时我披了件褐色的厚厚的呢子大衣,货轮和工厂的烟囱日夜不休释放浓烈的黑烟,天空呈现稀释后的淡蓝,微薄寡淡泛着鱼肚白。

如今我和程北钧的关系已密切了很多,我们约定在每周礼拜六的下午四点去江边散步,他逐渐变得看得见摸得着,不再和以前一样不声不响出现,又或者类似夏天的雷电暴雨骤然离开。

他语气轻松,戴着一顶棕色的前进帽,帽檐下不安分地露出他前额蓬乱的头发,他的站姿有些散漫,大剌剌地抄着口袋,江岸开阔,他在一片青色的空旷里潇洒地有些寂寥。

我们交流了近况,他说他茶铺和仙乐斯的工作都不去了,周邺给他的报酬很丰厚,三儿他们都很羡慕,还要他请客喝酒。我很替他高兴。

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事,他没说,我便也没问。

我当时问他挣了钱要做什么,他有些迟疑,说还没想好。

他说他曾经想着肆无忌惮去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去不同的城市,甚至太平洋对岸洋人的国家,他梦想着认识不同的朋友,做各种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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