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府的人都被调了出去找人,有的去找安心悠,有的去找苏小小。
可是没有人知道,安心悠已经回来了,除了苏梦蝶。
自从嫁入王府,苏梦蝶从没做过什么粗活,可今天她趁着没人,自己到厨房提了四桶热水,每一桶都是亲自提进了永桐堂。
嬷嬷想要帮忙,被她催去找一件衣裳,一件跟昨日安心悠穿得颜色截然相反的衣裳。
漆黑,沉重。
她的精神很好,可是,她宁愿自己疯疯癫癫,什么都不明白,也就什么都不懂了。
有些发烫的热水被倒进浴桶,安心悠满身的淤青在水中若隐若现,蒸腾而起的雾气涌进双眼,催湿了苏梦蝶苍老的容颜。
“孩子……”苏梦蝶突然扔开水桶,用力抱住了她,泣不成声,“是娘亲的错,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
安心悠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她抱着,任滚烫的泪水落在肩膀。
她的女儿毁了,一生都毁了,难道这就是报应吗?可是为什么不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让她的女儿来承受这一切?
“娘亲,”安心悠的声音微弱,“……我好饿啊,我想吃饭。”
苏梦蝶连连点头,松开她的手臂,往外走
去。嬷嬷正好拿了衣服过来,苏梦蝶将衣服接过,对她道:“嬷嬷,心悠想吃饭,你却请些饭来。”
“诶,好。”嬷嬷赶紧离开。
安心悠看着那套黑色绣花的衣服,从桶里出来,一件一件将衣服罩在身上,挡住那些令人作呕的痕迹,最后来到梳妆台前,拿起了自己最喜爱的胭脂。
苏梦蝶捂住嘴,悲痛欲绝。
“娘亲,”安心悠束好发髻,忽然回头,“您以前特地在我生辰时送给我的翡翠玲珑钗,我好好像放在娘亲这里收着了,是不是?”
苏梦蝶将所有泪水饮下,闷声点头,“是,娘亲这就给你找,这就给你找……”
苏梦蝶转身,她的身体已经有些佝偻,头上的白发更多了,看起来那么可怜。安心悠沉痛地看着她,而后,取出了梳妆台上的独钗。
“找到了,在这里,娘亲给你戴,来……”
苏梦蝶勉强笑着,伸手要去替她佩戴,可是心口却蓦地一凉,刺痛和鲜血同时出现在眼前,那翡翠玲珑钗瞬间坠地。
“心悠……”苏梦蝶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口,“心悠?我的孩子……”
安心悠痛哭一声,用力抱住了她,“娘亲!娘亲原谅我
……我不想再待在王府了,您帮帮我吧……”
苏梦蝶呼吸急促,满是皱纹的脸有些扭曲,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她想说些什么,可她说不出来,安心悠捂住了她的嘴。
“娘亲,”安心悠惨笑道,“女儿好累,好想找个地方休息啊……”
苏梦蝶手指抽动,筹谋一生,争抢一生,此刻心中却只剩一片空无。
安心悠看着她始终温柔的目光,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拧着,干呕的感觉在喉咙间翻涌,手脚都在痉挛。
苏梦蝶突然笑了起来,仿若回光返照,那只手突然有了力气,触摸到了安心悠的脸颊,气息若有似无,说出了此生最后、也最温柔的一句话,“那就……好好休息吧。”
安心悠怔了怔,压抑的痛苦再也止不住。
“娘!”
正在此时,永桐堂的大门被轰然打开,清晨初升的太阳日光夺目,将那个已经显得不那么伟岸的人送到门前。
“父……王,”安心悠满脸泪水地看着他,却再没有半点亲情剩下,“你来了,你来见娘亲最后一面吗?哈哈,可惜,你见不到了。”
安君义闻听安心悠平安回府,本是急着来探望的,可是现在,他却怔怔然不能言,
看着屋中的一切,心中悲凉。
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心悠闭上眼,亲昵地抱住苏梦蝶,淡淡道:“母亲畏罪自杀,女儿愿入无心庵为其抄经赎罪三年,父王,可以吗?”
管事的嬷嬷在后方立了很久,眼中的震惊和痛楚依稀可见,她盯着安心悠,长叹口气,“王爷,奴婢愿随大小姐同去。”
苏梦蝶瘫在那里,脸上和他一般苍老,他们共同走了这么多年,却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好,”安君义只能如此回答,“……好。”
其实他并不怎么痛苦伤心,他不爱苏梦蝶,这么多年,从未爱过,只是觉得无比惆怅。
他僵硬地转身,欲回自己的房间,脚步却越来越没有力气,忽而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却被人扶了起来。
安心瑶扶着他,轻声道:“父王,我送你回屋。”
安君义慢吞吞地嗯了声,而后道:“小小有没有消息?”
安心瑶顿了顿,扯了下嘴角,“父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