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秋丫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今天是去地毯厂报到的日子,秋丫娘一宿醒了好几次,生怕睡过头,感觉窗子刚有点发白,就早早起来了。
把家里吃的早饭和午饭一起做出来,自己又带了一饭盒,中午在厂里吃。
到现在秋丫娘自行车骑的还有些‘二把刀’,基本都是在胡同里或者开阔的场院练胆,没上过几次大路,也没骑行过太远。
现在要一个人骑车去镇上,再加上对于自己要去上班的地毯厂一无所知,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凭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秋丫娘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自己是去工厂,又不是去刑场,有啥可打怵的?
推着自行车走出胡同,踏上通往镇上的砂石路,一只脚踩上车蹬子,另一只脚滑行了十几步才跨上去,自行车东摇西晃了几下、趔趄地往镇上驶去。
马路上的机动车这两年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秋丫娘顺着路边磕磕绊绊地前进,看到远处有车辆驶来、必定早早下车,生怕撞上去。
偶尔大着胆子想:随它吧,反正各走半边,可临了快到跟前时,越紧张、双手越是死死地攥住车把,直直地朝一个方向冲去,于是赶紧手忙脚乱的跳下自行车。
终于,眼看快到镇上了,前面一个人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远远地只瞭了一眼,秋丫娘就笃定是长贵,他也正扭头看向后面,好像在等什么人。
秋丫娘本想快些从他身边骑过去,可是到了跟前,却因为慌乱,自行车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子。
长贵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车把、腾出另外一只手迅速抓住秋丫娘的后车架,帮她稳住。
秋丫娘只能停下来,跨在车梁上、两脚杵地。想想这个姿势有些不妥,遂蹁腿下来。
长贵待她站定后,明知故问:“今天报到对吧?”
“哦!”秋丫娘一脸麻木,不想多说一个字。
长贵并不介意她的态度,继续说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我跟你一起去厂里吧!对你有好处。”
对于自己的工作以及厂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的秋丫娘,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踟蹰片刻,还是拒绝道:“好处……算了吧!以后还是……还是……”
她想说还是各行其是,不要有任何瓜葛,终究念在自己之所以能够上班、所有的一切都是长贵帮忙跑下来的,实在拉不下脸来。
“秀兰……”见秋丫娘打住了,知道她没忍心呛自己,长贵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似乎想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秋丫娘觉得别扭,神情一凛。长贵见状赶紧改口:“哦……秋丫娘,我……没别的意思,工作都定下来了,何不弄的更好些?”
秋丫娘的第一反应、长贵的潜台词是: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你都接受了,有了初一、还惧十五?
“我又不是找不到大门,你陪着我去算怎么回事?你是谁?孩子他爹吗?”秋丫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其实她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也并没有暗指秋生的事,单纯觉得就算要人陪着去,也应该是秋丫爹。而如果长贵跟她一起,别人理所当然会认为他俩是两口子。
长贵听了,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淡定下来,依旧不温不火地说道:“你错了,就算凤梧陪着你去也不管用,单位的事复杂着呢!你又是个乡下新人,我去了解一下,打声招呼,对你的岗位安排会有帮助。”
“干活而已,还能让人搭把手不成?”秋丫娘嘴里说着,不想再过多跟长贵交流,也怕被村里人撞见,急忙撇下长贵继续赶路。
此时才发觉自己扶着车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已经无法泰然自若的骑上自行车。
她不想长贵看到自己不熟练的上车窘态,更准确的说是不想被长贵窥见自己内心的慌乱,推着自行车逃也似的朝镇上奔去。
哪知长贵飞快地从后面追上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秋丫娘猝不及防,怔怔地看着他。
长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语气立马缓和下来:“抱歉,我有点急了,我想说的是,我家那个疯……奥,你二嫂,她能吃了你咋的?至于让你一天天怕成这样吗?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秋丫娘有些气结,心想:怎么可能过去?话说的可真轻巧!合着我只是怕疯子找茬?你徐长贵会不会觉得我把秋生生下来,就代表我已经接受了一切?如今又听从你的安排,到地毯厂上班,是母凭子贵,在享受秋生带来的福利?亦或是对我的一种补偿?
想到这些,秋丫娘忿忿的丢下一句话:“你比鬼可怕!”然后气呼呼地推着车向前走去,不自觉的蹬了几下后翻身上去,奇怪,竟然比任何时候都骑的稳当。
因为她此时不像之前,一门心思都集中在骑车上,穿针心理,越紧张越做不好。眼下,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过往的种种不堪和对长贵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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