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这事儿还未结束。
钱闾被连降三级后才知大事不妙,也终于明白过来自个是中了套了!
接了圣旨,他恨得咬牙,当场便想要揪出家中的奸细,以泻心中之恨。
见钱闾如此大张旗鼓,施氏便知自个是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的了。这么一想,施氏更是心中一横,想着再在公子詹处立个功,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起来。如此,她竟伺机在钱闾的米粥里下了毒。却哪知,钱闾因着自个被贬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心情郁郁,实是前途未卜,悲从中来,竟是食不下咽,推开米粥便草草回了屋。
这本也算是歪打正着地避了祸了,却哪晓得,他一走,那下了毒的米粥就被他那身怀六甲的正妻彭氏给吃下了肚去。粥才咽下半碗,彭氏便觉得不好了,一时之间便腹痛不止,口吐鲜血,再待呼救,声还未出,便蹬着腿去了。
彼时,钱闾的老母才过七十岁寿诞,早晨方知钱闾犯了事要被贬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本就伤怀。这再转眼,又见儿媳一命呜呼,连带着连即将落地的宝贝孙子也没了。一时间也是怒火攻心,竟是恸哭之下,也跟着断了气。
这般,钱闾一夕间失官,失母,失妻,失子,倒是彻底地醒了过来。他本就有手段,不过是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回,他连夜便抓回了逃跑的施氏,全盘拷问之后,便亲自打杀了她。
但手刃了施氏又如何呢?晓得是党争,是公子詹害了他又如何呢?他宠妾灭妻,不忠、不孝、不悌的名声已是彻底的坐实了。这之后,因老母的死,钱闾亦不需再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赴任了。按照祖制,官员家中父母丧,应丁忧二十七个月以尽孝礼。孤零零收拾了家当后,钱闾便扛着家中老小的骨灰,心灰意冷地启程去了祖籍惠县丁忧。
钱闾的下场不可谓不可怜,如此一来,盐务一事也已被彻底地捅破了。世人又都将孝廉看作是公子沐笙的门人,这般,公子沐笙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实是明里暗里都再难着手盐务了。
讲到这,那黑衣人徐徐地说道:“这般,主子才只得吩咐千岁,盐务之事需得暂且搁置,千岁不必再查了。”
听了这话,周如水又皱了皱眉,她垂下双眸,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帛书,低低地叹道:“物必先腐,而后生虫。更何况,这已是附骨之疽了呀!”说着,周如水抬起眼,沉默地看向黑衣人,半晌才慢悠悠地问:“如此,兄长甚么作为也无了么?”
闻言,那黑衣人蹙了蹙眉,低低地道:“主子曾暗中拜访琅琊王府,但王端并不见客。”
“为何是右相王端?”听了这话,周如水也是眉头一拧。
就听那黑衣人继续说道:“彼时,钱闾上书,朝堂之上,喧嚷大哗,却只有右相王端如壁上观,态度很是模棱两可。主子或许以为,王端是可说得动的。”
“却王端闭门不见么?”
“正是。”
见黑衣人颔首应是,周如水咬了咬唇,她将手中的帛书扔进正燃着的炭盆中,无力地朝黑衣人摆了摆手道:“我知晓了,你们退下罢。”
可说着,她的目光却瞟向了盆中几乎燃成灰烬的帛书,一顿,撅了撅嘴,忽然就扬起下巴,倔强地,狠狠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慢着!兄长曾言,为人当有慈悲之心。彼时吾亦问他,慈悲为何?他答曰,’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兄长不知盐务紧迫,因为避祸,自然道是暂且搁置。但这一路行来,兕子却知此事迫在眉睫,又本就是需循序渐进才能缓解之难。如今若是搁置,等到猴年马月,便真是要积重难返了。如此,你便将我的话都转告回去,就道事儿我是晓得了,却,恕不从命。”
回程的路上,周如水的兴致都不太高,往往静静坐在马车之中,倚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额,纯美的眉目低低垂着,密密的睫毛遮住了明亮的眼,看上去无情无绪的,旁人全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如此,连炯七都有些看不过眼,更是比来时好了不少颜色,时常会问她饿了或是渴了。却,小姑子都是淡淡一笑,依旧如故。
就这么走走停停,眼见一路平坦无畅。却忽然,好好行驶着的马车却在毫无预警之下骤然停了下来。
这般,自然惊动了车中的周如水,她懊恼地抬起眼,就见夙英咕哝了一声,蹙着眉掀开车帘钻出了半截身子去。未几,炯七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他道:“女君,前路不通,石桥断了。”
“桥断了?”闻言,周如水歪了下头,她思磨了一会儿,又问,“好好的桥怎么会断了?”说着,她便径自挑开了帷幕往外探去,这一看,才恍然大悟地道:“这就快到邺都了?”
听她这么问,夙英连忙应是,又听已下马问了情形的炯七在外头低低地解释道:“道是这些天连着几日都落了雨,昨个雨势太猛,老桥就被冲垮了一段。”
“被雨冲垮的?前年夏使来朝,修路没修到这么?”她们面前的石桥,正是自北通往邺都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