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这个人伸出援手,他在赌坊的这些年来,遇到的可怜人又不止这一个,自己也只是个奴仆,每个都伸手,又哪里管的过来。
第一次去那给人送吃食的时候,路上他还在嘲讽自己多管闲事,又想对方不一定会来,没想到,那个“丑家伙”真就在黑暗中老实呆着,等他。
那一瞬间,他觉的自己被触动。
想着也许是多年不见的怜悯之心刚好复苏,也或许因为对方高大的个子,木讷的反应声音却细小的可怜。
又一次把吃食递给对方,他坐在了人身旁,顾不得对方身上的恶臭,开始了日常倾诉。
几天下来,乐人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就是把憋屈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想说的话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说。
他们这样约定着碰面已经有七八天了,可除了第一天打开手电筒外,他们每天都在黑暗中,只凭声音认别对方,真算不上碰面。
乐人一开始觉的自己只是在怜悯对方,后来就觉的,正是对方的木讷和沉默,让他找到了可以诉说的人。
于是之后的送食物就像是一场交易,他让对方不再饿肚子,而对方则负责无声接受他满肚子的牢骚。
乐人喜欢他的安静。
他其实不需要诉说的时候对方能有太多反应,有个喘息声在身边就可以了。
今晚也和往日一样。
黑暗中他把主子吃剩的食物递给对方,而后开始轻声说话,“今天主子又挨打了。”
“真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下手那么狠。”
“明明感觉他是喜欢主子的啊。”
“哎,飞驰大管事今天把楼上的侍仆都召集在一起,把犯事的晨子他们一个个的活活按在水桶里淹死了,天知道,我吓的都快趴下了。”乐人苦笑一声。
黑暗中只有他一人的声音,身旁安静的只有咀嚼食物的动静。
可就是这种声音让他觉的安心和舒适,继续说道:“我今儿个躲在边上,听见大人警告主子,说让他不要往外说地下室那人的事情。”
“可主子从来没有说起过啊,总觉的大人越来越神经了。”
说话声到这,开始沉默。
闻人诀把口中的食物咽下,身上的馊臭熏得自己都难受,难得对方不嫌弃自己,不过,明天应该可以洗洗了,虽然水不多,时间不多,抓紧时间,总可以干净一点。
这么多天下来,乐人每天都说一些事情,自己也大概摸清了这个赌坊的情况。
正想着找突破口呢,他对乐人口中说的地下室那人,充满好奇。
可是不能开口问,怕乐人产生警觉,以后再不来这。
他沉思着该怎样诱导对方继续往深了说,乐人就忽然惊诧了一声,“呀,这么久了,我该上去了。”
“哈哈,虽然还没问过你叫啥,不过丑家伙,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感觉过的特别快。”说着探身准备摸闻人诀脑袋。
闻人诀往后退了下,乐人手探空,愣了下神。
不过还是见怪不怪的收回手起身离开,只稍不甘的叨叨了句,“你这家伙,真不喜欢人碰你啊。”
看人跳着跑开,闻人诀起身盯着那个方向半晌没动,这赌坊是大半年前刚换了新主的,而乐人口中的大人叫天元,是赌坊的二把手,这个是闻人诀通过身边其他侍仆的闲聊推测出来的。
那么,地下室那个讳莫如深之人的身份,就很是有趣了。
鱼龙混杂之地,虽知道赌坊绝不敢让两位少爷出事,但两家长辈还是提早吩咐了下去。
要是前几年,顺便就给拦了。
可再怎么说,蓝名和云暮今年已经成年了,总该给些自由。
闻人诀有意收集各种消息,更没少在可用之人那下功夫,他提早一步知道了云暮今晚要来赌坊。
但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
权贵少爷,或许早忘了也说不准。
把刚拿到手的散钱给了同班的人,帮着掩护。他则提早一步躲在了大厅角落处,手上抱着猫,用衣服裹着,猫咪还算乖,没叫。
等赌坊大厅处一骚动,他就站直了身子。
被围绕在中央,众星拱月般进来的两个人中,右侧那个一袭白色小西装的是云暮。
无声勾起嘴角,闻人诀把猫从衣服里拎出来。
奶猫刚吃饱,还迷糊着,轻轻叫了声。
右手亮光一闪,闻人诀不知从哪摸出根针,也不犹豫,狠狠一下扎了进去。
小猫惨叫一声,挠了他一把,从闻人诀手中跳下,疯了般冲向大厅。
小家伙横冲直撞,让一时因为蓝名和云暮到来而戒备紧张的护卫们愣神,但骚乱只是一瞬,毕竟人多,几下就把“小家伙”抓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