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翡翠下去,只是走时,目光还是坚定地落在上座上,坐姿端雅的沈墨渊身上。
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交背椅的扶手上,看似冷淡,却又危险十足,修长的大手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整个人不经意间,更是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睥睨之势。
他是宁远侯府,缨簪世家百年大族的世子爷,又是陛下亲信,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权臣,同时也是京都多少贵女心中,可望而不及的皎皎明月!
只是三个月前的一场重伤昏迷,让他与她有了交集,她雀跃过,也曾幻想过,与这样一位如皑皑白雪般,矜贵清俊的男子成亲,但是最后的最后,她的所有念想,都被现实一一打破。
她不想嫁给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活死人,不但要受活寡,还要被所有世家小姐嘲笑,所以她胆怯了,退缩了,在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更是绝食抗议,以表决心不愿意嫁与他。
而作为母亲自小娇惯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依了她,想法设法让父亲同意,让远在金陵别庄的谢晚吟,直接替嫁了过去。
只是现在,望着轮廓深隽,一双凤目深不可测的矜贵男子,竟微微抬起头,以一种熨帖的视线看向那个乡下庄子上长大,卑微低贱的谢晚吟。
她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也更加笃定了要将他抢回来的念头。
沈墨渊一边轻抚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一边跟谢轩说道:“听闻三弟鹤钦一直在国子监刻苦念书,准备明年的春闱?”
谢轩点头,“是啊,那孩子资质平平,但是胜在勤奋努力,这不为了节省时间,能心无旁骛的多学一点,竟直接住进了国子监里。”
“难得三弟如此有功,将来必成我大乾栋梁之才!”沈墨渊薄唇轻启,“岳父大人,偶尔去国子监讲课的清风先生,与我是多年的旧相识。”
“三弟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倒是可以派人与清风先生说一声,让他帮忙给三弟额外讲一讲课。”
谢轩睁大双眼,满脸的震惊,“世子说的,可是青山书院的大儒清风先生?”
“岳父大人可以叫我淮之,我口中所说,正是那位清风先生!”
就连旁边与谢晚吟,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王氏,在听闻清风先生几个字,都被吸引来了目光,激动道:“那清风先生脾气古怪,除了每月去国子监授四节课,从不额外收徒开课,哪怕是皇亲国戚拜请也不为所动。”
“若是真能请动清风先生,给鹤钦讲课,再加上他自己的刻苦用功,明年春闱定能高中!”
谢晚吟涟漪生辉的眸光,冲他看了过来,眸光有些意味深长,真不愧是身居高位的权臣,深谙权谋之术,这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
瞬间收服了谢轩和王氏。
察觉到谢晚吟的目光,沈墨渊眉心微微动了动,“三弟既是夫人的弟弟,那也就是我沈墨渊的弟弟,这份面子,清风先生定会给的。”
谢晚吟呼吸一滞,白皙耳后那一抹红透的艳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羞涩。
沈墨渊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但一改昨日矜贵倨傲,淡漠疏离的模样,竟还当着谢轩与王氏的面,与她这般亲昵?
不等谢晚吟对他的反常,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听到谢轩跟随沈墨渊站起身来,笑着相送,“既然世子身体不适,那为父也就不强留你们在家里饮宴了。”
“晚吟啊,以后可要照顾好淮之!”
王氏亲昵的挽着谢晚吟胳膊,语气极尽谄媚道:“是啊,晚吟,世子刚醒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早日为宁远侯府开枝散叶啊!”
谢晚吟娇艳欲滴的小脸,刹那间再次染上一抹红霞,低眉垂目,“是,父亲,母亲!”
华贵雅致的宽敞马车上,桌案上的青胎白瓷茶盏里,溢出丝丝缕缕的清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茶盏杯沿,一双凤眸幽深的看不出情绪来。
谢晚吟咬着下唇,抬起头来,先是勾人摄魄的桃花眼,接着是细挺的琼鼻,粉面桃腮,再然后是不点而朱的红唇轻启,“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了!”
马车一个颠簸,沈墨渊的身体晃了晃,突然倒向谢晚吟,她下意识伸手推开了他。
“咚”的一声,沈墨渊整个身子撞向车厢壁,伴随着他溢出口的闷哼声,一起传入谢晚吟的耳中。
“世子?”
谢晚吟看着自己的双手,瞪大双眼,赶紧将沈墨渊又拽了回来,只是触手的温度有些高,担忧的抚上他的额头,好烫!
“世子你发烧了!”
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三个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想着今日新婚回门,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好,所以强撑着羸弱的身体,也要赶来丞相府为她撑腰,结果她竟然推开他?
沈墨渊的眼神内敛锋芒,难得显示出一丝脆弱,声音轻不可闻的控诉道:“夫人就是这样谢为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