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安平郡王不知怎么又不顺脾气了,突地将手中箸一扔,起身道:“姑母既是宴请女眷,我还是不打搅的好。”
还不等众人反应,便是迈步离去,竟连静安公主颜面也不顾,经过王韵然身边,她下意识将袖口拉下,盖住空空如也的手腕,直到安平郡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表哥今日好生奇怪。”德宁嘟囔了句,才是拉过王韵然坐下,不知为何,她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很有好感,总觉着她虽看着温婉,眼中确盛着锦绣。
安平王这段不过插曲,宴席上大家还是热闹,得益于德宁郡主介绍,她也将京中小姐认识了大概,之后桌上姑娘们说起行酒令,王韵然推说并不太会长安的玩法,便寻了个由头和王韵雅告假先回。
担心妹妹心中有芥蒂,王韵雅也不强留,但自己被宁王妃拖住,抽不开身,便只吩咐下人先送了王韵然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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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外,王韵然并没有让太子府的下人跟随,只说还想去长安城里逛逛,便让孙吉驾马。
孙吉平日里寡言,看着王韵然,还是低声说了句:“我刚才看见他。”
“恩。”王韵然平静回了句,便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孙吉也不再多言。马车缓缓行驶,车里,陆翰文等得久了,见王韵然回来,霎时来了精神,桃夭却是长舒口气,颇有些遗憾道:“今日都没见识公主府的气派。”
桃夭留在马车里守着陆翰文,自然无趣,此时拉着姑娘,想问问公主府里的热闹,却不小心捏着她受伤的手腕。
“怎么了?”桃夭疑惑看向梨白,却只得一个摇头。
“咦,姑娘手上的镯子怎么不见了,莫不是摔碎了!”桃夭惊叫出声,姑娘手里那只碧绿的镯子自打四年前戴上后,从不离身,桃夭在王家也是见过世面的,那可是极好的成色,比起大太太手里的都更有光泽。
“只是卸下放在屋里了。”王韵然随口应了句,左手却是扣在右手腕上,一路再没有说话。
见王韵然出神,陆翰文却是忐忑,总担心她会突地反悔,直到马车出了东城才稍稍安心,却又异常沉重。
城外有一处乱葬岗,白日里走过也是吓人,桃夭蜷缩在马车壁,有些惴惴不安:“姑娘,怎么往这样的地方去,咱们还是回吧。”
得不到回应,桃夭也不敢再说,待穿过乱岗,前方平地上一抔新土显得突兀,旁边种了些绿植,待初春,便能闻见野姜花香。
“姑娘要孙管事买的野姜花,就是种到这儿来了?”一路上桃夭都不是很明白,左顾右盼,心有戚戚。
王韵然没有答话,独自陪着陆翰文走近,少年早已是泪眼模糊,看着坟前燃尽的香灰,有些恍惚,半晌才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久久不言语,王韵然在他身后等了近一炷香时间,才道:“郡王出来得太久,会叫人发觉。”
陆翰文不愿起身,王韵然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的少年,与曾经的她那样相似,却又不同,父亲离开时,她也不过九岁,那时身边所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不在了,她却不信,总守着与父亲的约定,以为等父亲忙完了,便会来洛城接她,她们一家人出海去,逍遥自在,她用了五年才相信父亲离世,而眼前的少年用了不过五天。
他比她聪明,亦比她幸运,至少还能在坟前给亲人磕头悼念。
“良娣并未离世,郡王今日也不曾来过东郊,回吧。”王韵然留下一句,已先一步转身回到马车,没等多久,陆翰文也跟着回来,眼中还有泪水。
王韵然递上绣帕,那年她也曾趴在别人肩头哭了整整一日,那人却不敢动弹一下,之后三日,他右臂都不能抬起
回太子府的一路都很平静,为着不叫人发觉,陆翰文仍旧悄悄从西院小门进去,他的小厮已在那等了许久,却看小郡王进府时,还不忘回身朝王韵然马车方向作了个揖,周良娣在太子府半生,临终还记得在坟前给她种上野姜花的,却是眼前这位与她从未谋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