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
东城门。
初夏的朝阳高悬头顶,灿烂阳光如瀑布般泼洒而下。裹挟着无数细碎星子般的阳光,照得沉默伫立的深褐色城墙,如沐浴着亮到发白的流金。
城楼是新建的。
甘州城原来的城门城墙已在地震中损毁了。蒋明娇主持完喀么雪山的挖掘,与甘州城内主干道建设后,便在阮靖晟的专业建议下,发布了许多高薪岗位,筹集了一大批劳动力,重建了东城城门城楼。
这一举动十分及时。
在城门城楼建起的五天后,甘州城就遭到了小股突厥士兵的攻击。他们皆乔装成胡商,躲过了边疆士兵,直奔甘州城而来。
若无此一城门的阻挡,甘州城定又会损失惨重。
当然因为重建时间尚短,城门仍有诸多细节未建全,还需甘州城属官进行完善。
卢总督被阮靖晟带到京城审判了。如今负责甘州城灾后重建工程的,是原来的甘州城知府。这人为人老实肯干,只是因不擅长送礼阿谀,被卢总督厌恶不喜,一直郁郁不得重用。
将城内建设工程交给他,蒋明娇很是放心。
齐聚在高大巍峨的城墙前,百姓们自然地谈起了女神医。
“你们听说了,女神医在前几天建立寄宿学校、给那些残疾孩
子送药的事了吗?算上那份交给甘州城知府的城门修建计划书,与城内交通干道建设计划书……女神医真是把甘州城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才离开甘州城的……”
“女神医不是一贯如此吗?医术好就算了,还有一身飒爽的浩然正气,处处都肯为咱们打算。和那些个弄虚作假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弄虚作假?你是说……?”
“除了另一个救灾队的人,还能说谁啊。”
“你们还不知道那消息吧?前几天城里下了一阵暴雨,阎将军和庞相的人住的别院,围墙被冲倒了,露出了里头的样子。嚯!那可叫一个金碧辉煌奢华无度,墙是金的,池子是新修的,花鸟是新运进去的,连地砖都是用玉做的。”
“女神医和武冠侯为甘州城救灾、救人、救市、又是出钱又是出力,都还只住着普通小院。那阎将军为甘州城做啥了,就好意思住那么奢华的院子?”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呗。”
“啧啧,听说他们二把手还是庞相的人呢,我这下可算是知道那些表面冠冕堂皇官员,实际上都是什么的一丘之貉了。”
七嘴八舌地说着说着,众人回忆起这段时间甘州城的种种,重温女神医的浩然正气清冽出尘,又
逐渐陷入了沉默。
对比出差距。
单是这一趟甘州城救灾之行,女神医展露出的德性与境界,就如广阔的瀚海、如巍峨的高山、如一往无忌的长天,令人不由自主地仰望憧憬。
他们相信哪怕许多年后,他们已垂垂老矣记忆淡薄时,仍会记得今时今日的高山之巅上,这一抹白衣清冽招展的身影。
与之相比。
阎将军与陆大人则令人唾弃——他们虚伪,如藏在洞穴里只敢用伪装见人的老鼠;他们贪婪,如一只又一只没有廉耻,只知道满足己身欲望的野狗;他们狠毒,他们时刻盯着百姓与士兵的命,如时刻盼望着吸血的蝗虫。
他们与女神医差距是天和地、阴沟与长空、瀚海与化粪池的距离。
不。
连将两方联系在一起对比,他们都觉得是对女神医的侮辱。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发出悠悠一声叹息。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辆车队缓缓驶过。
车里的孟海生掀起车帘,恰好听见了这句话,面庞一下沉了下来。
他环视着四周。
高大巍峨东城门,已被送行的百姓们围满了。
他们如一汪海,一汪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贫富贵贱不一的人,怀着同一片赤诚的
心情,汇聚成的人海——他们汇集在烈烈阳光下,汇集在高大巍峨城墙前,汇成一副震撼人心的图景。
他看得心里不舒服,斥责道:“一群愚民。”
“民心所向便是胜负。”一名小门生喃喃感慨:“都说百姓多愚昧好哄骗,但真正能够让万千百姓自发齐聚于此的,恐怕只有女神医一人了。”
孟海生一时被话噎住了。
他没办法骗自己。
成千上万平常没有交集的人,为了一个理由为了一份心情为了一个人,在同一时间汇聚在一起。这份凝聚力与号召力,本身就令人心惊。
除了女神医,真的没有谁了。
连他视作尊敬榜样,最是崇敬的庞相,都没办法做到万一。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同时他内心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