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你女扮男装来读书,就该小心点,没见过心那么大的,睡觉能睡到男人身上,随便谁要你闺中的手迹都能送出去。出门只带一个侍女,连粗使都没几个,如厕沐浴时连看门的都找不到。半夜被庶人摸到屋子里,居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检出一大堆零零碎碎……”
马文才终于可以把自己憋在心里差点憋死的话一口气说个明白。
“贴身的东西被人偷,骑马被人抱上马也没有不自在,别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女人,就算你现在站在其他人面前说自己是个‘傻姑娘’,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你这么心大的姑娘。”
祝英台本来已经被绝望没顶了,听到马文才大半是揶揄,只有一小半是训斥的话,愣愣地抬起了头。
马文才的笑容还是带着那种特有的讽刺和冷傲,他面对祝英台才特有的毒舌也依旧是那么犀利,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祝英台原本只是默默滑下的眼泪突然成了断了线的珠子,越落越多,越落越多。
“你……”
“女扮男装本来就是冒险的事情,但凡有点脑子都该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更何况你还是士族,一点点不好的风声就能毁了你和你自己的家族,可我在你身上从来就看不到有脑子这种东西。”
他的毒舌还在继续着,面带冷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下来的,一边想要替你家人揍死你、掐死你,省的留着你祸害人间还连累到我,一边还要提醒自己你是个女人,男人不能恃强凌弱。我将自己硬生生憋到差点得了内伤……”
“马,马文才,你怎么……”祝英台张大了嘴,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这是个好问题,说起来,都是命堆出来的教训。
马文才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他看着祝英台,故意冷哼:“你第一天睡成那样,都恨不得干脆把我当垫子了,我能不知道你是女的?”
祝英台“唰”的一下红了脸,整个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马文才说什么,她就信了。更何况的她的睡相是“有口皆碑”,连大学那狭窄的单人床都改不了的无可救药。
于是她就维持着这么蠢的表情,一边抽动着脸皮嘴角扬着弧度,一边不停地掉着眼泪,看着像是个傻子。
“别的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怎么你哭起来就是大雨滂沱呢?”
马文才终于还是心软,忍不住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好像已经习惯这么安慰她了。
“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他说。
祝英台闻言,哽咽的快要提不起气,只知道胡乱点头。
“这世道对男人尚且不公平,更别说女人。你是男是女,以前对我来说很重要,但现在……”
他叹气。
“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一个连女扮男装都装不好的人,思虑既不缜密,也无法慎独,拥有的只有无所畏惧的勇气,可仅有勇气,日后怎么能和他共历风雨?
且别说他有没有信心可以照顾好她,可一直包容她的无状,忍受她离经叛道可能给家族名誉和安全上带来的危险,也实在是太累了。
他如今只是努力往上爬,就已经要耗费掉自己所有的力气。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能选择她,不是因为他不愿利用她。
“现在对我来说,我当你是祝英台,是我的朋友,是那个天真到觉得士人和庶人都应该得到尊重的傻子,也是一身绝技无法施展的有才之人、我愿意帮你掩饰你的身份,但你也要做到不连累到我,这是属于君子的约定,你懂吗?”
马文才郑重问道。
“我明白,我明白的。”祝英台哽咽着说:“就像你知道我是女人,所以不愿把我的字泄露出去,可我和所有人都误会了你,都把你当成那种无情之人。你知道我是女人,一直在外间冰冷的地面上打地铺,后来还去跟傅歧他们住。你送我狗,怕我再被人擅闯居室。”
“所以,所以你不让梁山伯和我住在一起,说日后我们都会后悔……你一直都被我连累……”
她不是傻子,马文才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即便再怎么瞧不起寒门也从不表现在面上给自己结仇,却接二连三的失态,不但得罪了伏安,刺痛了刘有助,也和梁山伯交恶……
这根本不符合他标准的士族作风。
以前她不明白,现在她全明白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马文才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还是硬生生扛着这个秘密,若不是她自己说漏了嘴,也许他会永远隐藏下去,当做什么都不知晓,一边暗地里避嫌,一边维护她的声誉。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是君子,还有什么人是君子呢?
祝英台定定地看着马文才,只觉得心头有千言万语,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