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异被傅歧背出来的时候, 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已经算是极为果决之人,躲入雅间之后立刻堵住出口, 没有因此死在当场, 发现外面在堵门后立刻移开里面的所有东西,并用布幔等物塞住门隙没让烟雾蔓延的更快, 给了傅歧最快的救援时间。
若是他的身体还算康健,傅歧救他出来时绝没有这么惨烈,可惜傅异的肺部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平时呼吸不畅还能多吸几口空气掩饰,此时气息不足又有浓烟,傅异硬生生撑到傅歧冲进来,实在是撑不住了, 猛地呕出一大口血。
傅歧见他兄长这样, 还以为是遭了别人的暗算, 惊得立刻背起他就往外奔, 奔到一半时遇见攥着腰带爬上来的梁山伯, 连脚步都没有停,背着傅异就要往二楼跳下去。
他正欲往下跳, 衣摆却被梁山伯一把攥住,死死不肯放开。
“梁山伯你快松手,我阿兄吐血了!”
傅歧声音都在颤抖。
“祝英台呢?祝英台在不在里面?”
梁山伯的左肩被傅歧借力踹过,当时就疼得几欲昏死过去, 后来又用力爬上三楼, 他没有傅歧那样的好身手, 肩膀上又有伤,现在几乎全凭意志在支撑。
傅歧当时脑子里全是傅异,哪里还想得到祝英台,他只以为祝英台有祝家部曲保护绝无危险,他的兄长却是他临时起意留在那里的,自然只关心自己的兄长安危如何,如今被梁山伯一问,只能结结巴巴说:
“没,没人,里面就我阿兄。”
“祝英台还在里面。”
傅异强撑着一口气,伸手向内一指。
“祝家庄的人见火大,自己跑了。”
“傅歧,你先走,我找到英台就下来。”
梁山伯见傅异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也怕出什么大事,连声让傅歧先走,他则朝着傅异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火势实在太大,原本雕梁画柱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不时还有各处塌落的梁柱砸下,好在能烧的东西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最可怕的是烟,梁山伯捂着口鼻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走道上发现了一道人影。
准确的说,是一具难以直视的尸体。
“祝英台!”
梁山伯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形,顿时胆丧心惊、软倒在地。
他几乎是半爬着过去,一把扑到了这具尸体上。
“祝英台?”
梁山伯捧起地上尸体的头部,仔细辨认。
看着这张被烧焦的柱子砸的面目全非的面孔,他心中不愿承认这血肉模糊的人形,是那曾和他同窗同行的“好友”。
她是那般秀丽的女子,怎么能……
怎么能……
“祝英台,我带你出去!”
梁山伯颤抖着双手放下“她”,一咬牙,伸手去抱地上的尸体。
她便是死了,也不能在这里孤零零被烧成一具焦骨,淹没在残垣断壁之下,七零八碎。
也许“祝英台”是被砸死而不是被烧死的,除了面目和手脚外,其他位置的烧伤并不严重,梁山伯左肩有伤,只能右肩使力将“她”横抱起来。
这刚一抱,尸体的上半身自然后仰,只听得裂帛之声乍起,已经被火焰烘烤的发脆变色的丝衣立刻碎裂成几块,露出好大一片胸脯。
梁山伯“啊”了一声,反射性转过头去避讳不看,只一心一意寻找着下楼的楼梯入口,不让自己去冒犯已经逝去的佳人。
然而要将这具尸体运下楼,梁山伯却没有傅歧一跃而下的好身手,少不得要用傅歧留下的那根玉革带。
他闭上眼睛,将手上的尸体放在没着火的地板上,正准备脱下自己的外袍遮挡一下对方衣不蔽体的场面,眼睛的余光无意间从那一片平坦的胸脯上扫过……
等等,平坦的胸脯?
梁山伯正在解着衣衫的手一顿,猛然低下头去。
哪怕梁山伯从未经历过人事,可他毕竟已至弱冠之年,总不能分不清男人女人的身体结构,这面目模糊的尸体身形打扮都和祝英台一样,可胸口却平坦好似男人。
他咽了口唾沫,心中念了句“得罪了”,伸手向这具尸体的下身探去,当探到一些不该属于祝英台的物事时,梁山伯不禁“啊”了一声,表情又惊又喜。
“不是英台。”
他松手放开怀中的尸体,像是欲要淹死之人终于找到了一□□气般,狠狠吸了口气。
“不是她。”
楼上烟雾弥漫,这一吸,梁山伯顿时咳嗽了起来,他又咳又笑,又笑又咳,两行黑灰色的泪痕潸然而下。
“不是她,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梁山伯蓦地起身,将那尸体抛于身后,头也不回地爬下楼去。
这边梁山伯由悲转喜,那边傅异死里逃生。
傅歧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