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懒得问这位仙尊到底在与谁鸡同鸭讲。
正巧仙尊也无须谁对他这番言论有所回应。
自顾自讲完,宴几安已然抱着怀中人,往赤雪峰方向御剑翩然离去。
……
赤雪峰作为云天宗山门三座主峰之一,除却缥缈仙雾笼罩,更是常年白雪覆盖,山顶有陶亭。
云上仙尊日里住行、闭关修炼都在陶亭,仙尊喜静,是以赤雪峰有云上仙尊亲自布下的步入禁制——
倒也不是多了不起的阵法,不过除却寻常在陶亭走动弟子,闲杂人等皆不在禁制名单上,无法靠近赤雪峰罢了。
主峰本就巍峨宏伟,陶亭在山顶,非御剑不可登高而上,这也是赤雪峰禁制名单内人员南扶光钻了空子,总是宗门内御剑飞来飞去的主要原因。
……问就是没乱飞,在回(离开)陶亭的路上。
说回陶亭,虽然名字不够响亮,但占据整座山头的仙尊居所又怎会寒酸,一眼望去,仙雾灵起之下琉璃瓦羽依山而立,俨然是一座熠熠生辉的宫殿。
宴几安御风踏剑而行,只听见仙袍朴蔌翻飞,顷刻已至大门,大门上黄铜镇兽原本沉睡状,在前者落地一瞬似感应主人归来,那闭上的兽眸张开,露出绿色宝石质地眸瞳,嘟囔着“回来了”“回来了”——
紧接着“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呻.吟中,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无迎接仙童或者宗门弟子,巍峨宫殿冷冷清清,宴几安却仿若早已习惯,眉眼不动,目标明确,怀抱怀中女子往偏殿而去。
待在一座偏殿床榻放下怀中人,他俯身探指检查其气息,确认吐息平稳,便收回手。
昏迷中的女子还未醒来,宴几安垂眸,那深不见底星眸始终目无波澜,毫无留恋直起腰。
薄唇轻启,正欲言语,回身对视上身后那双眼,眉宇沧桑,眼皮褶子多层,眼角皱纹很深……
他微微一愣,
顺带嘴也闭上了。
云天宗宗主揣着手立在原地,满脸四平八稳,仿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眼前仙尊的不自然停顿微愕——
找的不是他呗。
谢从语气恭敬又不怎么客气地从鼻腔深处哼哼了声:“仙尊有何困惑?”
仙尊真的有困惑。
“日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人呢?”
怎么没跟上来?
谢从看眼前男人一脸茫然,好似真的没想明白他那唯一的好徒弟怎么没像寻常一样,理所当然地、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跟着回到陶亭。
谢从心中浮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大概就是,您也有今日?
真是的。
差点笑出声。
“仙尊贵人多忘事。”谢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沾一点情绪,“这陶亭位于赤雪峰顶,高千丈余,自然是要御剑登来,而南扶光的剑——”
刚才您亲手给碎了。
尾音拖长,意味深长的省略部分中,只见云上仙尊那双死水寒潭般黑眸闪烁了下,谢从叹了口气。
忍了忍,然后还是没忍住要往星星之火上浇壶万年鲛油。
“赤雪峰也怪高的,那南扶光平日娇生惯养,现下总不能让她靠两条腿两条胳膊从山底爬上来。”
语落,这一次云上仙尊的唇角也抿紧了,大概是真的想起方才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些不太妥当的事,他下意识地往偏殿门方向看了看。
自然是不可能凭空出现个南扶光的。
略一停顿,云上仙尊似又想起什么,素来淡漠嗓音中终于染上一丝丝不确定,“她的手?”
“不知。”谢从已然揣着手道,“大概要看仙尊方才碎剑时用了几分力道。”
宴几安蹙起眉。
……
太阳东升西落,透过云层的余晖金光撒在琉璃瓦顶,已经是接近晚课时间。
宴几安终于在陶亭正殿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徒弟,拎着裙摆,迈过门槛,少女从容喊了端坐在主座、不知道坐了多久的仙尊一声“师父”,便自顾自找到了寻常自己坐的那把椅子,坐下了。
那椅子便在宴几安下首最近的位置。
宴几宴抬眼看向坐在上面的少女,却发现从她那张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眼观鼻、鼻观心。
他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张椅子摆放,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有距离。
往日他下山云游巡视归来,总是好几日不见的南扶光说个不停,仿佛要把这些天没见到他憋住的话一次说完。
现下她不说话坐在那游神,宴几安有一些不习惯。
但也只是不习惯。
“手?”他问。
感知到少女气息一悬,片刻,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