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看看他的脸!那长相明显不是咱们中原人,是北夷血统,杀了他都不亏!”
一个伤兵指着他的身后的地上,气愤地吼叫,熟不知那少年已经起来靠在了墙壁上,要不是个死胡同,估计那个少年也早跑了。
“我爹是中原人。”那个挨打都没有出声过的少年突然开了口,声音有气无力,却透着不服输的倔强,“我爹,原来也是当兵的,跟你们一样。”
那三个伤兵齐齐地扭过头去看着他,愣住了。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死了许多的同袍好友,以至于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路上看见了这个少年就不顺眼,将他揪到了胡同里头殴打泄愤。
可是少年这样说,又让他们瞬间想到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友来,同情心起,就对刚刚的那场任意的欺凌和殴打感到愧疚……
可这也只是一瞬,有几个会轻易承认自己犯了错?
“杂种!”一个胳膊上缠着伤的士兵骂了一句。
“他娘的一个北夷婊子生出来的东西,你也配说爹?!”另一个人也跟着恶狠狠地说。
“我娘才不是婊子!我爹娘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有气无力的少年突然发了狠,不甘地吼叫着。
如此语气激怒了伤兵们,正当他们骂骂咧咧地准备转过身再打他一顿的时候,谢元突然开口,语气迷茫又天真,问:
“婊子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诚恳地发问,又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时间那三个伤兵都有些无所是从。
又是一阵沉默。
“他娘的,这小子连婊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活在什么地方?不会是个傻子吧?”一个人说。
不知道为何,谢元这种干净的天真,带给了他们荒诞感,但是也让他们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孩子。
于是心里的那股子狂躁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打人的心再也提不起来。
中间那个矮点的伤兵说:“算了,没劲,咱们走!”
说罢就带着人从谢元身边经过,结伴离开了。
谢元和对面靠在墙上的少年相对而视。
少年看着对面那个明显跟自己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很自然地带上了敌意,即便他刚刚才帮他解了困……
“你还好吗?”谢元关心地问。
少年怒道:“你少假惺惺,跑我这儿来行侠仗义。你当我不记得,上一次就是你划了我一剑?”
谢元一双丹凤眼眯了眯,细长了些,带着天生的威势,说道:“一码归一码,我阻止你打劫,不耽误我阻止别人无缘无故地打你。”
那少年直直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谢元见再也没有什么滞留的必要,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转身踏出胡同,就见沈留祯带着人往这边过来了。
一看那个样子,就是来找她的。
谢元立马脚尖一转,往后看了看,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两边都是民居,她又不能跳进人家家里。若是被人当做贼抓起来,那可要真丢人丢大了。
于是她直接跑到了少年的后头站定,拉着少年比她高上很多的身体,躲了起来。
“你干什么?”少年正准备走,不耐烦地问。
“嘘……有人找我,你帮我藏一会儿。”谢元猫在他的背后说。
沈留祯骑在马上,带着人慢悠悠地从胡同口过,侧过了脸看着胡同里头,一直等他整个经过了,才将眼光移开。
正是上次他们打劫的那个文弱的怂包,少年想。
就是刚刚经过时,那种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的眼神,让他觉得极为不舒服。
“人已经过去了。”少年感受着身后那双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突然意识到他其实跟那些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讨生活的流浪儿一般大,于是心情从刚刚的敌视,又转到了保护欲上,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谢元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只露着眼睛观察着胡同口,生怕沈留祯杀一个回马枪。
“你这么怕他干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少年又问。
谢元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肃着脸说:“我不是怕,我是烦他。”
她走到了胡同口边儿上,向外张望,见真的没人了,才去解拴在茶棚边儿上的马。
还没解开,她就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这马刚刚就拴在外头,沈留祯恐怕早就看到了吧……
可是人呢?
谢元又四处看了看,全然没有他的影子……他还带了许多人来的。
难道不是来找她的,而是爹给派了什么其他的差事?
什么差事?
谢元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而少年站在了马匹的下头,仰着脸看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叫关义飞。”
谢元牵着缰绳,踩在马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