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睁开了眼睛,表情有些委屈,看着谢元嘴唇动了动,说道:“那什么……你鞋湿了吧。”
谢元听闻,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脚,大声又生硬地说了一句:“鞋湿了。”
因为她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满,所以旁人也没没有觉得她刻意。
只是接下来的动作,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她单脚站立,很利落地将靴子从脚上一拔,随手扔进了水里。
换只脚又一拔,扔进了水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犹豫也没有。
她脱完了就光着脚站在了那里。
在一旁的众人都有些傻眼——这么洒脱的女子还真是头一次见。
沈留祯看了看已经顺着水流飘走的靴子,回过头来站了起来,笑着冲着谢元拱手一躬身,说道:
“姑娘颇有竹林七贤的放浪形骸之风,在下佩服。”
谢元懒得理他,完成了丢靴子的任务就准备往回走。
沈留祯看着她光洁的双脚就这么踩在地上,踩在泥沙上。河滩上是细沙,可是等走到外头就不是了,还有石子。
他看得心疼,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做了一个要抱起她的姿势。
若是平常女子,这时会是一声意外的惊呼,然后便被男子打横抱起,场面一定十分的浪漫。
可是谢元是谁?她是习武之人,脚下不稳她都没有安全感。
更何况,虽然她是个女郎,而且现在还是一个小丫鬟的模样,可是这些都是压抑自己伪装出来的样子。
她内心深处,自己不是一个女郎,更不是什么小丫鬟,而是一个营的校尉,并且立志以后要当将军的人。
被人打横抱起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于是谢元在沈留祯弯腰的时候,就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
沈留祯的爪子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他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捏的很疼,好像自己是一个行刺的刺客,被人当场给抓了现行。
而不是一个秉持着善意,准备将心爱的女子抱起来的男人。
他此时弯着腰,被谢元的手拽得动弹不得,形状很狼狈……只能抬了脸,皱着眉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
“阿元……我是怕你扎了脚,现在天气还这么凉,我抱你到马上不行吗?”
谢元眼神晃了一下,虽然感念沈留祯的好心,但是如此奇耻大辱绝对不能发生,于是她很坚定地说道:
“用不着,我自己会走。就你那把子搬书的力气,我怕你把我摔了。”
说罢便松了他,径直的跳着脚,轻巧地两三下跑到了马匹的旁边,自己上了马。
沈留祯站直了身体,看着谢元的背影和动作,觉得自尊心有些受伤,又很可惜没有抓住这么个机会,得逞他那点与谢元亲近的小心思。
只能无精打采地默默走了回来。
独孤坚看着他们两个,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刚刚看着还蜜里调油似的两个人,怎么一转眼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就又闹起了别扭。
一个甩了湿鞋子就走,连抱都不让抱,一个臊眉耷眼地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而且,这个小丫鬟刚刚那上马的姿势,真是干练至极,动作又漂亮,比沈留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啊……果然很可疑……
“天快黑了,咱们赶紧给你找双干净的鞋,赶回营地去。”沈留祯给自己找了个若无其事地台阶,踩着马镫上了马,依旧坐在了谢元的身后,扯了缰绳走了。
为了赶时间,一路上都在快马飞奔,两人本来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沈留祯突然委委屈屈地冒出了一句:
“阿元,我好歹这么大一个男人,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谢元听闻,恶狠狠地说:“我比你男人多了……天都黑了,还有心思废话!”
沈留祯再也不敢吭声,一路上到了村子里头。
直接找了一个门户看着富裕的人家敲门。
这样的人家有闲钱,通常会留几双做好的新鞋新靴子。
那户人家的男人一开门,见是一群胡人样貌的骑兵,顿时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地就将门闭上了。
可是出于对于鲜卑人的恐惧,只是一双眼睛闪着惊惧的光亮,哆哆嗦嗦地问道:
“……干……干什么?”
敲门的是刘亲兵,看见他这一副模样还惊讶了一瞬,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
他尽力的表现的非常和善,并且说明了来意。
那个年轻人往他手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沈留祯他们明显是很年轻的汉人少年,顿时安心了不少。
回过头来说了两句,一名老妪从门缝里头挤了出来,怀里抱着两双鞋,还有袜子,战战兢兢地走到了沈留祯他们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