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公赶紧上前来,端着茶碗送到了他的手边,担忧地念叨了一句:
“陛下……何必为了怀真郡主的事情,着急成这样。多少国家大事要仰仗陛下,陛下得放宽心,保重身体才是啊。”
老皇帝将他手里的茶盏推开,捂着帕子又咳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
“保不保重的,就这样了。朕现在唯一欣慰的是,石余佛狸死在了朕的前面……北边现在这个皇帝,不怎么样,自己国内都自顾不暇。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打不过来。”
何公公神色悲哀,安慰他道:“陛下……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国老皇帝没有说话,垂着眼皮子,意志消沉了一会儿,又气得一拍扶手,说道:
“那个马朔,着实不是个东西!”
何公公的眼睛转了转,小心地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处置?”
“罚没国公府两年食邑,马朔扔进大牢关一个月!”皇帝果断地说完,又眯着眼睛顿了顿,“这真算是照顾老伙计的香火了,但凡朕再年轻个五年,朕绝对杀了他!”
何公公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又等了一会儿,见皇帝再没有话要说,这才说道:
“那……老奴就去给马国公传旨了。”
沉思中的老皇帝恍过神来,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就将捂着的帕子卷在了手里。
他望着虚空处,一双眼睛眯成了缝,好似是在迷雾中专注的看着什么东西似的,后来他虚弱地吐了一口气,说道:
“去吧,传完旨意之后,让他们赶紧出宫去,朕不想看见他们。另外,去将沈郡公请来。”
何公公的眼皮子几乎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应了声“是”,就躬着身子退出去了。
……
通往宫门外的道路上。
怀真郡主虽然脸上顶着很明显的巴掌印子,在她一半白皙的脸上红的狼狈。
但是她依旧端着郡主那仪态端庄、高傲的气场,仰首阔步地走在最前头。
并且时不时地,她还会用威胁似的目光,坦荡地与那些好奇的眼光对视。
好像只要她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窘迫变成一种寻常,甚至是一种荣誉。
谢元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怀真郡主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凄凉悲哀的情绪来。
她又想起了当时马朔炫耀得意的嘴脸来,好像怀真郡主跟他做了男女之事,就成了他的一件装饰,一件物品似的。
即便她是个郡主,是皇帝的女儿,也同样是男子的附属品,战利品。
郡主的身份,她的美貌,只不过是给这件战利品,增添了许多名贵精致的标签罢了,本质上并无区别。
谢元一边走着,一边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痛楚不甘的神色。
她最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看着周围那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景色,再也不想看着怀真郡主的背影。
因为她此时感觉,在衣着华贵,骄傲的郡主身上,那种女子身份特有的悲哀,更明显,更深了些。
尤其是怀真郡主强撑着骄傲的样子,更加的令人难受。
谢元又开始痛恨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痛恨男女之事。痛恨世间这些世俗的眼光和规矩来。
怀真郡主突然停了下来,一转过头,就见谢元偏着脸看着一旁,英气好看的侧脸,在阳光下皱着眉头,一副痛苦隐忍的模样。
谢元扭过脸来,见怀真郡主看着她,也停了下来,负手而立。
她一身紫红色的武官朝服,朝冠上的两条帽带,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挺拔的身姿,好似玉树临风一般。
怀真郡主觉得自己被这样的谢元刺痛了眼睛,也刺痛了心。
她顶着光亮,眯着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马朔?……将他打了个半死?”声音娇弱,小心翼翼,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谢元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皱着眉头不看她,又是那副痛苦隐忍的模样,冷冷地抛了一句:
“他欠揍。”
怀真郡主看着谢元,红润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眼泪就开始“啪嗒嗒”地往下掉,说:
“你总是这么好,我怎么醒得过来……我若是不做这个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元听闻,丹凤眼无奈地看着她,又存了些怜悯。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以对。
正在这个时候,怀真郡主看见远处有人过来,她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准备接着走。
可是她刚刚转了半个身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又扭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元的身后,冒出了怨毒的怒火来。
谢元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只见远处一个皮肤黝黑,三公品阶的官员。身边跟了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人,急匆匆地顺着宫道往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