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兰将毛蛋交给杜明月。
她对坐在上首的安如意和孔智光道：“不如让下人带他们姐弟去园子里逛逛……我有些事，想和老爷夫人说。”
孔智光看向安如意。
安如意点了点头，“大人说话，孩子们难免感觉无趣。”
“惠妈妈，你让人带他们去花园里坐坐，再给他们上些小食茶点。”
“府里新做的桃花酥，也拿上两碟。”
惠妈妈应是，安排了下去。
杜明月揪着毛蛋给安如意别扭行礼后，跟着仆妇出了前厅。
安如意没再开口，静静饮茶。
孔智光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惠妈妈和连枝几个丫鬟就站在安如意身后，王翠兰犹豫地道：“这事，我想私下里和夫人老爷讲。”
连枝瞥了安如意一眼，随即嗤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也配？”
安如意抬了抬手，但还是没有开口。
孔智光皱眉。
“有话你就说，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
王翠兰恨得险些把帕子绞断。
这些小贱蹄子！
等她进了安家，就把她们都卖到妓院里去，看她们还能不能再猖狂。
“夫人，老爷，你们带走了毛蛋，杜家人一定会对我有所怨言，我日后在村里也难以生活。”
王翠兰的声音里尽是悲戚。
哀兵之策，并不意外。
安如意顺势问道：“你想如何？”
“我，我……”
王翠兰吞了吞口水，快速瞄了安如意一眼，又垂首道：“我只是想毛蛋年岁还小，他和我一起待习惯了，怕是一时难以适应，不免会吵吵闹闹。”
“如果夫人准许，我想跟来安家照顾他。”
这话一出，四下皆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王翠兰的头埋得更深了，身体也在微微发颤，似乎十分害怕。
安如意拨了拨手边的茶盏，声音依旧平静。
“你这话的意思，是想来我们府里做姨娘？”
王翠兰虽然想，却知道安如意一定不同意。
她赶忙摇头，急急地道：“不是，夫人误会了。”
“我，我只是放心不下毛蛋，这么多年他没有离开过我半步，一想到以后母子分离、再难相见，我就心痛得夜不能眠。”
“但我也知道不该耽误孩子的前程，有夫人和老爷悉心教导，毛蛋日后必能成才。”
“所以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看着他长大，就算跟在他身边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
一幅慈母心肠，为了孩子甘愿奉献自己，闻者动容。
安如意一瞬间就明白了王翠兰的盘算。
毛蛋以后就是府里的少爷，他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而亲生母亲却在府里做奴婢。
不是安如意这个主母磋磨她，还能是什么？
但凡毛蛋日后有了根脚，在府中坐稳少爷的位置，他会不想着为生母出头？
怕是安如意以后吃饭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动了手脚。
更何况，她的身体本就孱弱，根本不能动气。
真是好算计。
安如意眯了眯眼。
这个王翠兰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个傻子？
一个乡下村妇，每日所思所想不过就是刨弄三餐、维持生计。
她何来那么大的自信，觉得她们这些生而富贵之人的智慧，竟还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姑？
安如意越想越觉得新奇，不禁笑出了声。
“如意……”
孔智光见她突然发笑，犹疑地唤了一声。
安如意笑个不停，直乐了好半晌才勉强敛住神色。
她站了起来。
孔智光立刻跟着她起身。
“让她进府，不可能。”
安如意指着王翠兰道：“要不要毛蛋，你自己考虑，但这个女人……”
她盯着孔智光，严肃了表情。
“她刚才的话你听到了，以你的精明，不难理会其中的意思。”
“所以，这人交给你处理。”
安如意凝视着孔智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不要让我失望！”
丢下这句，她就带人出了前厅，没有再看王翠兰一眼。
王翠兰疑惑。
这女人什么意思？
她能不能进府，全权交给孔智光做主处理了？那她的机会不是更大？
人走光了，厅内只剩下王翠兰和孔智光。
王翠兰迅速调整了表情，眼里潮水上涌。泫然欲泣。
她哀哀切切地唤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