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欢看到他阿姐了。
前殿里只有几个丫鬟伺候,往桌上放完茶水就退下去。
他加快脚步:“阿姐!”
听见声音,季清凝猛地起身往左侧门看。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眼眶一热动身迎上去,冰凉玉手抓着弟弟胳膊左右打量。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挨打?”
“我都好。”季清欢也同样打量她。
他阿姐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布长裙,头戴棕色纱帽,长长的棕黑纱圈一直笼罩到腰间,看不出半点身材曲线。
明明从前最喜爱淡紫色的漂亮裙子,如今是不敢再穿了。
季清欢有些心疼,扶着她坐到椅子里再说话。
“你当真一切都好?”季清凝不太信。
她撩开挡在面前的纱帘,露出一张跟弟弟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五官神情都同样清冷,眉眼精致好看!
只因她是女儿身,气质里多了几分娴静温婉。
听见这抹温柔嗓音,季清欢才感觉心底有颗石头落地了。
如今全家人都在韩王的掌控下,在没见到季清凝之前,他住在王宫里消息闭塞定然是担心的。
季清欢没回答自己好与不好,只急着问:“父亲呢?”
“还在城里,”季清凝一眼都不错开的看着弟弟,心头苦涩蔓延,“可他,今夜就要动身去北大营统兵了。”
父亲要去前线筹谋战事,亲弟弟又被韩王软禁在王宫。
她昨晚坐在城外帐篷里盯着夜幕飘雪,直到天际泛白。
父子俩却都一夜未归。
季家军们急的团团转,险些要往城里冲!
好在天亮没多久季沧海就回来了。
随后韩王让人开城门放他们进城,季清凝跟着父亲忙活到现在,刚把百姓安置好,就又听父亲的话赶来王宫。
此刻说话时间紧迫,季清欢低压嗓音问。
“父亲可想好了,当真要给韩王卖命?”
他此刻年纪不到二十岁,思虑没有那么周全。
只想着——
不如他们找机会带太子跑掉!
如今已经进城了,百姓总有百姓的活路,就不信韩王还能把季州百姓一个个揪出来处死。
除非他韩家想恶名远播!
总之不管如何,把太子送到西夏就算季家完成使命。
季清欢不想让他爹给韩王当刀使!
“欢弟,咱们走不成了,韩王早想要截住太子,”季清凝哽咽着说,“太子昨夜在城外告诉我们,他是收到信件才往南部逃来的。”
“他曾以为无署名的信是咱们写的,可昨夜细想”
太子赵钰慈收到的那封信件,其实是韩王写的!
当时京城即将被辽兵攻破,太子最慌乱无助时收到一封密信。
信上说:
南部有一城愿意救驾,请太子切勿恐慌,速速往南奔来!
他们正走投无路,只当抓住救命稻草。
于是由赵王叔带兵吸引辽兵主力,舍命逃往西夏,从而给太子创造冲出重围的机会。
太子赵钰慈从皇城一路逃来,每次都手举信件去敲路过的城池大门。
可前面所有城门都无人理会他,直到他敲响季州城!
当时他被匈奴伤的满身是血,仰头望向城墙。
城墙之上,站着身披重甲的城主季沧海。
季沧海原本也犹豫着开或不开,因为后果必将惨重。
但某一瞬间望向太子的目光,仿佛正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太子赵钰慈下马跪地,仰头哭喊。
“季将军!父皇叫我来找你!将军救我啊!”
虽然季沧海已经不是将军,而是城主。
但听见这句话,他当即就叫人开了城门!
过后在三天的撤离中,季清欢问他爹为什么要给太子开门。
季沧海说:‘那年我与先皇同战蛮夷,我掉进蛮夷设下的坑井中,形势紧急,先皇该先领着残兵撤退,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先皇叫剩余不多的残兵,以死阻挡蛮夷追兵的步伐!
硬着头皮抛下绳子,亲手将季沧海从坑底拽上来。
麻绳不够长,先皇还毫不犹豫的解下龙纹腰带,凑够长度。
季沧海在坑底攥着那节腰带被拉上去的时候,就暗自决定这辈子都给赵氏效劳,绝无二心。
虽然他已经不是将军。
但旧主已逝,独留一子。
季沧海没法儿看着太子死在自己面前,正如那年先皇没抛下他一样。
作为多年的死对头,韩王太了解季沧海的为人了。
他以此给季州城下套,就为套牢季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