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娘子张嘴便是“亡夫头七”,触动了魏西敏感的神经,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七月初九魏秦两人在抚州重逢开始调查军粮失踪案;
七月初十后半夜两人抓住了吴芳菲,凌晨连钩漌前来报信,三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宿的路,于七月十二日凌晨到达并州城外。
秦枫赶往抚州时脚程不快,同样的路走了三天多,大概七月初五傍晚她从并州出发。
当时并州城只是持续涌入流民,并没有什么暴动的迹象。
如果今日是何大娘子亡夫的头七,这人应该是在七月初六遇害。
一日不到,并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流民暴乱?又是什么让驻军不堪一击,将并州城拱手相让?
大脑疯狂运转,魏西嘴也没闲着,继续问道:“这儿的流民怎么还留在城里?不怕朝廷抽调军队镇压?”
“……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知道这些事?”
魏西于撬开人嘴方面颇有建树,她干脆地摸出一张饼,直接塞进对方怀里。
“我听人说,”何大娘子刻意含糊消息的来源,“流民暴动共有四五支队伍。”
“其中有一支打不过驻军,被打散了;还有一支在并州城搜刮些余粮便逃命去咯,剩下的贪图州府富贵,留在这里作威作福!”
魏西心想:聪明人哪儿都有,知道打时间差赶在朝廷反应前逃跑,就是不知道他们带走了多少粮食。
“那我问你‘粮食丢了’是什么意思?”
这事何大娘子真的略知一二。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偏她有些小聪明,又豁得出去——为了过得好些,不惜和暴乱队伍中的小头目共赴巫山。
何大娘子才不管亡夫的尸骨寒没寒,她只知道要养活自己和孩子。
今日既然有人打听,想必是有能力解并州困局,自己这些天为了吃的委身于暴乱的流民,难保不会被清算。与其到时被人当成罪人处死,不如未雨绸缪,告知此人相关的信息,换未来一份保障。
“这位……大人,”何大娘子眨眨眼便改了称呼,抱住自己的孩子继续道:“并州城本不缺粮,只是流民太多,府君大人为了减缓压力,将每日发放的赈济粮份量下调,以期能多挺些时日。”
“加之今年征调的粮食不少,夫君负责盘点、对接,很是忙碌。往年还能指望新的粮食,如今却是不能……”
“流民越来越躁动,夫君愁眉不展,直到有一日上峰传他去粮仓,让他准备好接收一批调过来赈济灾民的粮食。”
“许是灾情紧急,隔天夫君便和押送粮草的队伍交接了粮草。”
何大娘子的语气带上些许悲凄,“谁知道这些粮食居然丢了!我夫君一向谨小慎微,接收这批粮食时也是严格按照规矩进行的。”
“何况近来要应付不怀好意的流民,府衙在粮仓增添了一队卫兵。结果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粮仓便被搬空了!”
“府衙封锁了仓库,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走漏了风声,说是朝廷下了救济粮,可已被州府倒卖。”
“最后流民包围了府衙和粮仓想要讨个说法。”
“粮仓里什么都没有……最后……”何大娘子捂着脸啜泣,试图勾起眼前人的怜悯。
魏西的同理心一向贫瘠,何况这人讲故事的水平委实一般,魏西的精力都花在了去伪存真、提炼线索上。
首先,是并州粮仓里的粮食失踪,同抚州官道上不翼而飞的军粮有诸多相似之处。
大量粮食、专人看守、短时间内消失的一干二净……种种相似让魏西不由得考虑两件事是同一人做的。
其次,是诡异的时间,并州的事发展的太过迅速,各种小道消息沸反盈天,总是在恰当的时机给并州城的局势添上一把火。
而连钩漌早就说了,府衙并未接收到朝廷发放赈济粮的通知,这些消息又是什么时候传到居无定所三餐不济地方里?所谓的赈济粮又是什么来头?
最后,是没了踪影的并州府君和驻军,听何大娘子的讲述,似乎这些人曾经和暴乱的流民交过手,既然如此这些人如今在哪儿?
魏西的大脑刮起猛烈的风暴,这头何大娘子也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
“暴乱的流民在城里烧杀抢卷,却找不到充足的粮食,我也是为了养活孩子,这才……”何大娘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似乎有些懊恼。
魏西擦了下手,又摸出两个面饼,递给趴在何大娘子怀里的小朋友,后者眨了眨眼睛,接过了这两个面饼。
其实魏西根本不在乎何大娘子的死活,何况她一眼便看了出来此人唱做念打做了全套,演技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惠阳!”何大娘子铁了心想要讨好魏西,喝止睡醒的儿子,“小孩子家不懂事,大人不要怪罪!”
“这位娘子,不如给我指条路,”魏西补充道:“把粮仓的位置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