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撤下去的时候,医生已经到了。
齐镜声抱着齐镜彦等在客厅,帮他托着一小盏温水慢慢喝,同时陪他看小孩子的动画片。
卧室里声音小的很,但是有小九这个作弊器在,他还是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安慧从更年期之后,就经常断断续续生病,兼内分泌失调,失眠多梦盗汗夜惊都曾有过。
医生来了之后用便携的仪器稍微查看了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医嘱还是老样子,“夫人大概最近又过于劳累了,我前头讲过许多次,要平心静气,静养为宜,但是也不要卧床,适度的运动有助于体内循环……”
既然需要平心静气,那就是没有平心静气才严重了,受了什么刺激?
卧室里只有齐明雍和安慧两个人,医生说的不算特别直白,也很容易理解了,讲了一堆保养的意见,照旧开了药膳和一些调理内分泌的药物。
齐明雍当然听得懂医生说的意思,坐在床边安慰地握住安慧的手,“家里一切都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身体不好,索性把事情都交给管家和审计师好了。”
只要再加几个人互相监督就可以了,账目都是透明晰的,用不着主母天天挨个过目,大的聚会活动之类的,家里也有其他女性长辈可以代为出席。
夫妻两个结婚几十年,年轻时候也说不上有多深的爱情,但是总是互相信任敬重的,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很深的亲情。
灯光下,安慧看起来非常瘦弱,卸了妆脸色焦黄,嘴角紧紧抿着,并不打算沟通的样子。
孩子总要长大,以后年纪大了还是老两口作伴,齐明雍看安慧低垂着头不说话,忍不住又劝几句,末了直接问,“……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安慧张了几次嘴,对上他关心的眼神目光,忍不住揪住胸口的衣襟,“我是、我是,一想到镜彦的天赋就……”
就什么……齐明雍叹了口气,能理解她的心情,换个方向坐,揽住了她的肩膀,“我是他的父亲,我理解你望子成龙的心情。但是天赋这个事儿,没办法强求。何况我们这样的家庭,总能让他幸福一生,不用背负重担,也没什么不好。”
为家族奔波几十年,他心里也总有那么几回觉得,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凭什么我就要这样四处奔波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呢?每天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生活的也挺幸福吧?做所有的人生选择之前,都要考虑家族,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烦躁的情绪过去,抱怨收起来,还是要兢兢业业工作。
得知齐镜彦有基因缺陷的那一刻,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并不需要绝望。他的孩子,健康勤奋,就算没有能量场,也不是个笨孩子,一辈子总能快快乐乐,这样也好。
在这一点上,安慧跟他是完全无法互相理解的。
她嫁来这个家族,过相敬如宾的日子,把自己的青春年岁耗在这样巨大的园子里。
严格来说,她不是嫁了一个人,而是做了一份工作。
既然是工作,她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就要得到最大的回报。
当年,没有抱来齐镜声的时候,她听了几千几万句,齐家的夫人生不出孩子。抱了齐镜声之后呢,她们说了几万几十万句,运气真好,这孩子这么优秀,可惜了不是亲生的……
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跟她讲怎么把嗣子养的贴心,跟她举例子某家某家养大了孩子是个白眼狼,新闻能翻出几千页类似的事情。可笑,每一句建议劝谏都打着关心的旗号,不论关心是真是假,实际都是在往她心口上插刀。
这些句子,日夜萦绕在她耳边,成了心魔。
什么叫快快乐乐过日子就好呢?傻子白痴一辈子也是开心的,那是好日子吗?
安慧被袖口遮住的指甲抠进被褥里,努力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我知道了,这阵子我神经敏感,听着呼吸声都觉得吵闹,你去书房住吧。”
齐明雍无奈,站起来给她端好温水药片,“我就住隔壁好了,你记得有事儿随时叫我。”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妻子无力地靠在大枕头上,忍不住又回去几步,“你不要担心,镜彦一定会一辈子都好好地,那么我们两个不在了,镜声总能照顾好他。你看他们兄弟俩,现在感情多么好。”
安慧忽然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她甩开背后的靠枕,倒进被褥里,“我累了,把灯给我关上。”
齐明雍轻手轻脚退出去,“那晚安,好好休息。”
屋子里安慧咬住被角,恨不得那是齐镜声的肉。
齐镜彦看着动画片,还时不时盯住卧室的房门,看到齐明雍出来,大眼睛一亮,“父亲?妈妈好吗?”
齐镜声跟他一样,盯住齐明雍,“母亲怎么样了?”
齐明雍看两个孩子这么懂事儿,心里憋着的气散了许多,摸摸齐镜彦的小脑袋,“没什么,多休息就好。镜声你在家这段时间,多给你母亲分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