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村的筑堤工地上,晨雾还没来得及散去,便有一个朦胧的背影已经在那里忙碌了。
落了霜的地面白茫茫的,呼吸出的热气翻腾,忙碌着的人脱了棉袄,挽着衣袖,身上腾腾的冒着热气,场面很是壮观。
杨珍秀呆呆的站在十米开外的位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病着的那段时间,记忆时有时无,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但在有限的记忆里,就存在着这样的一道身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若不是有他的照顾,自己能不能清醒的回到家来,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杨珍秀的内心对钟修文充满了感激,甚至这份感激并不比郑建峰留给她的甜蜜来得淡薄。
可是谁知道,一切都终结在那个夜晚。
喝得酒醉醺醺的钟修文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占有了她!
带给她的是恶梦般的夜晚,让她一度堕入绝望的深渊。儿子的夭折、郑建峰的抛弃,再加上钟修文的羞辱欺凌,让她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原只想回来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可没料到遭到女儿一句强过一句的问责。她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自私的逃避带给孩子和父母的是
永久的伤害,她没有权力做这么自私的人。
自回来起,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煎熬。
村里人背地里的风言风语,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一再的强撑着而已。但从乡卫生站再次相逢,娘劝她改嫁起,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个男人还没有放弃。
不是说不再来找她,放过她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杨家村,出现在她的家里。上门提什么亲,一下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名为求娶,实为威逼吧?
一下子坐实了她不好的名声,连自己的女儿都为此受了委屈,还被打破了头!
那天是杨珍秀亲手把他赶走的,大竹扫把赶出去的。自那一刻起,她的事情便传遍了杨家村,成了人人都可谈论的破鞋。
可这人似乎觉得这样的害她还不够似的,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划分给她家的任务工地!
明摆着就是逼她就范,逼她在村里呆不下去!
难道她跟他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斩不断了吗?难道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还不够吗?
满腔的悲愤抑制不住,杨珍秀紧跑几步,“谁叫你过来的!滚,快滚!”昨天他的出现,已经不知道被村民们传成什么样
了,他真的是不放过她,要害死她才甘心吗?
“珍秀,珍秀!”钟修文没有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望着杨珍秀愤怒的脸,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你别怕,昨天是我不对,我往后赶早过来,能帮你多少帮多少,等别人来了我就走。不会再被人看到的。”
“你滚!你滚!”杨珍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累、苦她全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被人说得不堪入耳的名声,在乎的是自己女儿被人指指点点。
装好的土又被杨珍秀倒了出来,“你还嫌害得我不够吗?你是想要取了我这条命吗?”
她是真的打算把这条被他相救过的命还给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不,珍秀你别乱想。我,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这么苦。”钟修文没料到杨珍秀的反应还是这么强烈。昨天她的大嫂跟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钟修文知道杨珍秀的性子有多刚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在他与她重逢之后,才没有步步紧逼,而是同意了她大嫂的建议,采取循序渐进的办法让她接受自己。
上门提亲,已是破釜沉舟的办法,没料到杨珍秀还是拒绝了自己。原本心灰意冷的钟
修文还在黯然伤神,没料到昨天又峰回路转。杨大嫂齐昌兰捎信给他。
她说已经说服好了杨珍秀,如果他还想娶杨珍秀的话,就应该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帮她分担繁重的劳动。昨天一得到信,钟修文就兴冲冲的过来了。
在一大堆大老爷们中间,杨珍秀单薄的身子吃力的挑着几十上百斤的重担,他当时看到心里就涩了。再顾不得杨大嫂所说的什么策略,夺过她的扁担就上。
无论杨珍秀当时跟他说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了。
可回去之后仔细的想了想,到底是自己考虑欠妥了。大庭广众之下别人会怎样说她一个女人?
今天他特地趁天色未亮就跑过来,只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其实整整一晚,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可即使是这样,杨珍秀对他还是很反感。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原谅他啊。
“我苦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若是……”杨珍秀的声音慢慢变得呜咽,“你若是后悔救了我的命,你拿去就好了……”
钟修文手足无措。若是她的态度强硬一些,他还有把握说服她。可她偏偏是这样伤痛欲绝,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