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兰先到大厨房打个转儿,在黄豆奶奶的指点下才知道伍哥住在靠油坊的院落里,跟田二叔他们一家住一个院儿。这个三边院里田二叔他们站了半边中屋和右厢一排房子,伍哥住在左厢最靠外的一间,紧挨着的两间改成了客房,中屋靠左的房子改成了公共的浴室和净房。
过来喝酒的人都挤在靠伍哥住房边的客房里,里面的东西被搬到屋角摆上一张大房子和五六条长凳,闹哄哄的刚进院便能听到吵闹声。
田二叔也凑到这边一起喝酒,田二婶草草的吃了饭这会儿正坐在屋檐下给一条新棉裤锁裤边,看大小应该是长娃子的新衣。农家的娃儿缝件衣服穿三年,半大娃儿又长得快,田二婶只得留长了裤腿现在先折起一截来,等他长高了再放出来。
看到茂兰进来,田二婶赶紧站起身:“二小姐你咋过来了?”说完又像想明白了一样笑道:“来看老太爷的吧?”
茂兰答应着:“我爹和大哥是不是在里头喝酒?”
“在。”说着便伸手接了篮子:“哎呦,这是熬了虾米汤?给他们解酒?”
说着引了她往伍哥住的屋子走去:“他们那边屋头挤满了人,这盆盆碗碗的都放这边了。”
茂兰走进伍哥住的屋子,里面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两口柜子。这时桌上堆放了一叠土碗,一只小盆里放着一把竹筷子,半碗黑乎乎的豆瓣酱还有几个吃完了只剩下汤汁的空碗。
田二婶把虾米汤的盆子端出来,用土碗装了两碗:“我先送过去,给少爷说声你过来了。”
那边屋里都是男娃,茂兰也不好过去便答应一声帮着继续往土碗里舀虾米汤,田二婶去了没一会儿,伍哥倒是先拿着木托盘过来了,上面堆放着几只撤下来的盘碗。
茂兰抬头看向他,灿然一笑招呼道:“伍哥。”
伍哥站在门口愣了下,这房门他进进出出几千次了,头一回儿觉得突然亮堂了不少,有些局促的应答一声,低头走到桌边把空的盘碗拿出来,将桌上的虾米汤放上去。
“我爹是不是又喝酒了?”茂兰将沾上汤汁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含着:“哥也管不住他。”
伍哥赶紧摇摇头:“没有。”
然后抬眼看到茂兰歪着头看着自己,便又老实的点头:“恩。”
“就喝了几杯。”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们晓得他咳嗽,也不得狠劝。”
茂兰看他涨红脸尴尬的样子,忍不住乐道:“伍哥,你咋老爱红脸哩?比林子姐还怕羞。”
伍哥赶紧用手掌搓了搓面颊:“没,刚刚喝酒喝的。”
茂兰也不再挤兑他,眼神转了转落在床前踏板上摆放端着的棉鞋:“我做的棉鞋你咋不穿?是不是不合脚?”
“合脚。”伍哥抬头看着女娃姣好的面容,粉嫩嫩的脸颊像是四月头刚开始泛红的桃儿,不知为啥嘴里突然回味起那微酸甜中带着青涩的味道:“就是、、怕穿坏了。”
“穿坏了就再做呗。”茂兰捂着嘴乐起来:“这棉鞋下地又穿不得,不等过年清闲这几天穿,平日啥时候能穿?”
伍哥看着她月牙样的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晚上洗了脚就穿会儿。”
茂兰止不住呵呵的笑出声:“回头我再给你做双单鞋,这高帮子的棉鞋用来撒(sa第二声)脚(当拖鞋的意思)不方便哩。”
伍哥赶紧埋了头哎了一声,揣着莫名甜丝丝的心思端了托盘出去,一会儿田二婶捧着一叠干净的土碗进来:“这里冷得很,二小姐回去烤火吧,我来收拾就是了。”
茂兰环视了一下显得有些阴冷的屋子:“是有些冷,你们屋头没生火?”
“用不到,平时忙来忙去的也莫空烤火。”田二婶笑道:“这两天觉得冷弄个烘笼子提着就行了。”
茂兰这才注意到,也只是主院里头每天火盆不断,连晚上睡觉屋里也留了火,就这样晚上睡的时候和早上起的时候她都不停的哆嗦。看看伍哥床上略显单薄的被子,想来他是个不怕冷的,冬日头也常常见他只穿一件薄袄,然后又想起他冻得发青紫的脚。
也许不是不怕冷只是没人帮他做棉衣?他穿的薄袄是在铺子里买的成衣吧?茂兰自己也搞不明白,便决定回头找机会问问,至于问过以后要做什么小姑娘还并没深想。
屋外头传来杨茂德喊她的声音,茂兰擦擦手走出去,就见他搀扶着杨老爹站在院子里,见茂兰出来便说:“走吧,送爹回去。”
茂兰见杨老爹半眯着眼朦朦胧胧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才多一会儿,咋就喝多了?”
杨老爹跺跺手上的拐棍:“那个喝多了?”
茂兰见他站着都直摇晃,赶紧上前扶住:“好好,没喝多,那也回去睡觉行吧?”
杨老爹靠过来让她不禁得晃了晃,杨茂德赶紧使劲拉住,这时从茂兰头顶伸出一双大手,把靠在她肩上的杨老爹扶稳。
“我来送吧。”伍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