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二月份，马上就要入春了，稍微有些升温，可是依旧很冷。
虽然双手都缩在口袋里，但却并没什么用，这么冷的天里，口袋的保暖效果微乎其微。
一阵冷风吹来，哪怕穿着棉袄，我依旧会瑟瑟发抖。
南方的冷就是这样的，哪怕穿得再厚，依旧会感觉到冷。
忽然，我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因为我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不远处就是马路，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不过此刻被堵住了，因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人们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圈。
圈里的情况我看不见，视线被挡住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围观的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好惨啊，这么大年纪了……”
“好像就是这附近的，我去买菜总能看见他。”
“……这里以前好像还有老人摔倒过是吧？”
“他们好像还认识，总是坐在一块石头上聊天……”
“……同病相怜啊，真可怜。”
“……刚刚有人报警了，警察应该就快来了……”
“……”
听见他们的议论，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呼吸急促起来，加快脚步往人群里挤去。
“让一下！都让一下！……”
这是我第二次在人群里不要命地往中间挤。
跟上一次没有任何区别，我挤的同时，人群里骂声四起。
置若罔闻的我咬牙往前走。
很快，来到了人群中央的真空地带。
然后就愣住了，一瞬间怔在原地，心里涌现出复杂和悲哀的情绪。
因为倒在地上的是老李。
他就仰面倒在地上，倒在人行道坚硬的地板砖上，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很悲哀的神情，似乎竭力想要地站起来，但是身体一动不动。
老李的瞳孔不停颤抖着，他注意到我了。
因为他看着我，嘴唇微张，似乎拼命地想要告诉我些什么，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没来由地，我想到很久以前，窄窄的屋子里，有个老人也是这样看着我。
他对我说如崽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躺在地上……倒在一个水坑里……我什么都听得见，什么都看得见，我想让菜市场里的人扶我起来，可是没有人愿意扶我起来。
他还说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骗子，不敢把他扶起来，像看狗一样看着他……
“老李！”
没有任何犹豫，我向前走去，在老李身边蹲下了。
他脑袋上的黑色瓜皮帽已经被风吹走了，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寥寥几根灰白的头发飘着，像是枯萎的水草。
走近之后，老李看我终于不那么费力了，但是眼睛里的悲哀像水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来了。
“老李，你怎么样？”我凑近他，轻声询问。
老李的嘴唇已经发白了，微微颤抖着，隐隐还有字音透出来。
我将脑袋凑过去，仔细听他说话。
很久之后，我终于听清了。
他说的是：“……带我回去……”
……
一楼的卧室里。
这是老李的房间，阳光照不进来，没开灯，稍微有些昏暗。
“您女儿呢？”我看着老李，问他。
“她跟朋友出去玩啦……你别告诉她今天的事，免得她担心。”老李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扭头看我，歉意地笑。
我已经帮他把衣服换下来扔进洗衣机里了，所以他的床铺并不会脏。
“唉……”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他问道，“您这是第一次摔倒吗？”
“……嗯。”
老李的神情落寞了下去，“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谁知道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李一直看着我。
忽然，他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周家小孩……我快要死了。”
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别说瞎话，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我赶紧出声制止了老李。
“……嗯，你说的没错。”
点点头，老李不说话了，但是神情很落寞，像是个被人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很苍白。
于是只好将视线投向窗外，试图寻找到一些能让我感到安慰的东西。
可窗外是一堵由石砖砌成的小墙，这样冷的天里，它看上去湿漉漉的。
小墙顶部爬满了不知名的枯黄的杂草，再上方是一角不明显的天空，灰蒙蒙像是油污被抹布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