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永阊立刻低了头，屏气凝神，低声回应。
“娘娘哪里话，能为娘娘出力，是奴才的福分。”
谣言是樊永阊一手散布出去的，萧轻舸将信将疑试探过，明明漏了不少破绽，但萧轻舸并没有入局，另有心思的认为，谢清漪不会看上云江南的。
事实上，谢清漪也是这样做的。
但并非看不上云江那，而是不想拖累男人下水。
从长街夜行的谈话来看，谢清漪很清楚，云江南的的确确是动心了，而且用情不浅。
倘若谢清漪不提前有动作，日后一旦揭发出来，谢清漪和云江南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软轿是熏了香的，淡淡的栀子花香环绕在身旁。
谢清漪闭了眼睛，一脸的疲惫。
谈不上多难过伤感，狡兔死走狗烹，能同患难的人，向来是无法共享福的。
谢清漪读过不少文史，秦始皇的大将王翦即便立下赫赫战功，也不得不泼脏水自保，每每出军就要对着秦始皇大行索要高官厚禄。
谢清漪的手指蜷缩在一块儿，她和萧轻舸之间的过节压根无解。
萧轻舸有负谢家，有负谢清漪。
当初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尚能安享乱世太平，如今一经挑破，便是各自为政，谁也不
会相信对方。
时势逼着人往前走，大家都没办法。
“皇后娘娘，到了。”
帘幕外响起樊永阊的声音，谢清漪紧闭的双目也缓缓打开。
刑部的大狱，谢清漪也来过。
站在门口迎接谢清漪的仍旧是查尔吉，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谢清漪身份贵重，查尔吉也是萧轻舸最有力的臂膀。
如今谢清漪身陷囹圄，查尔吉却是愈发向上。
饶是如此，查尔吉仍旧礼仪周全，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谢清漪颔首示意，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大狱里面走。
“现在满朝文武应该都传开了，帝后不和，陛下过些日子就会开宫选秀，查大人有一位正当年纪的妹妹，可曾想过入宫。”
谢清漪含笑开口，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查尔吉也立刻摇头，没有丝毫的迟疑。
“回禀皇后娘娘，臣妹已许了宋翰林家的新秀举子，陛下清查科场舞弊，宋翰林的儿子重新当选，早早就来了臣府上提了亲。”
查尔吉日益高升，他的妹妹配一个新秀举子，似乎也还过得去。
谢清漪微微侧头看了查尔吉一眼，查尔吉依旧恭谨。
和萧轻舸不同，查尔吉一贯沉稳，从不揽功自大，与人相处性子腼腆
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但倘若你对他伸出獠牙，就会发现面前的肥羊是一只穿着铁皮的羊崽子，压根咬不动。
谢清漪想到了极好笑的场景，不自觉笑出了声。
查尔吉微微挑眉，并不明白笑点何来。
片刻之后，谢清漪止了笑声，淡淡回应。
“查大人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的。”
查尔吉早早将妹妹许配给了人家，自然不想让妹妹入宫，更重要的是，查尔吉并没有在萧轻舸和谢清漪之间做选择，他只是静静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给任何人留话柄。
龚长守的牢房在最里面，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
满头白发的老人面上依旧精神矍铄，似乎还对未来充满希望。
饶是众人都听到了牢头开锁的声音，可龚长守还是背对着一行人压根不肯转过头来。
谢清漪隐隐听见了老鼠的吱吱声，初次听见老鼠磨牙的声音，谢清漪还微微有些好奇。
“龚长守，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查尔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后退，查尔吉带头退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给谢清漪和龚长守留了时间出来。
“龚叔父，本宫父亲初次进望京城的时候，就是你去迎接的他。”
明黄色的宫
袍在茅草地上缓缓前行，谢清漪也不理会桌椅上的灰尘，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硬邦邦的凳子隔着骨头疼，谢清漪看着缺了口的茶碗，还有里面污秽的茶渍，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龚叔父如今的情形，比之我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龚长守对谢绪下手的时候，估摸着也没想过因果有循环，因理有报应，龚氏全族会和谢氏一个下场。
“龚叔父曾经蓄意勾结我父，要把女儿嫁给我父做小妾，两家联姻，一起对抗朝堂，对抗皇室，毕竟一文一武，若是齐心协力，共同遏制先帝也易如反掌。”
谢清漪干净的手指摸着茶碗，卑劣和洁白两相映衬。
“但我父念着忠君报国四个字，想着和我母亲的情谊，饶是膝下没有亲生儿子，也不肯走污泥之路。”